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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余惊秋说道:“雲岚,你要报仇,该找我啊。”
    聂雲岚露出失望不已的神色,她摇着头,愤恨道:“余惊秋,我以为你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即便你和她是师妹,你也不会插手我和她的恩怨,让我和她是生是死,全凭各自本事。可我看错了你,你为了护着她,不惜说出这种话!”
    余惊秋平静地望着聂雲岚,“雲岚,你没有明白,你想要报仇,该来找我。”
    “怎么!你又要说楼镜是你干元宗弟子,自能由你处置么,余宗主,你想要替她担下这桩仇……”聂雲岚的话停在半途,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神情忽地僵住,猛地看向余惊秋的眼睛,想要更深地探究,终于,她像是证实了什么可怕的事,毛骨悚然。
    “你——”一瞬间,聂雲岚的嗓子沙哑得不成样子。
    聂雲岚朝着余惊秋走来,每一步都向死般沉重。楼镜被余惊秋握住了手,韶衍未感受到聂雲岚身上的杀意,两人都没有动。
    直到聂雲岚站在了余惊秋身前,聂雲岚忽地出手,除了余惊秋,谁也没预料到,聂雲岚一把扯开余惊秋的衣襟,直扒到肩头,一侧颈肩袒露在外,在莹润白皙的肌肤上却有一处铜钱大小的箭创留下的疤痕。
    这疤痕她再熟悉不过,因为这正是她亲手留下的。
    聂雲岚眼圈泛红,脸侧抽紧,太阳穴侧的青筋暴突了起来,她看了余惊秋好一会儿,说道:“是你?”
    聂雲岚痛恨凄厉地叫道:“是你!”
    她终于想了起来,那个潮冷漆黑的雨夜,戴着银质面具的男人,那个给了她爹最后一击,两次从她手中救走了楼镜的人!
    竟然是余惊秋!
    一瞬间,天旋地转,聂雲岚觉得天地万物都在愚弄嘲笑她。
    她胸中愤懑苦痛无处宣泄,反手就是一巴掌,“你骗我!”
    余惊秋抬手想要拦下,这右肩与手腕处的旧伤都被蛊毒牵了出来,绵软无力,只隔了一下,抵不住聂雲岚的力,仍旧是实在挨了这一巴掌,头微侧向一旁,苍白的脸颊上泛起红印。
    楼镜面色狠戾,陡地挣了一下余惊秋的手,想要冲出去。韶衍目光阴鸷,一个闪身已到了余惊秋身旁,眼看就要动手。余惊秋却似有先知之明,一左一右将人拦住了。
    余惊秋道:“我没有骗你。”
    聂雲岚道:“是,你没有骗我,你只是瞒着我。我的杀父仇人就站在我跟前,我竟浑然不知,只一心庆幸,你是恩怨分明之人,没有因为我爹而瞧不起我,一心庆幸,我尚有机会尽力弥补,这一辈人仍能重修旧好。余惊秋,你好,你好得很呐!”
    余惊秋说道:“我确实不曾因为你爹而迁怒你。我也不后悔我杀的天星宫的这些人,聂禅杀了阿烨,要取我性命,我不杀他,不杀蒋沈韩杨四大将军,对不起阿烨拚死救我性命,对不起我在天星宫历经的绝望,对不起这一路上的流离颠簸!若非要收罗证据,扳倒楼彦。我不会再见你。然而见你,受你相助,不可避免。我也无法再瞒着你。只是一直没找到和你坦白的时机。如今正好。雲岚,你想要为父报仇,无可厚非,我等着你。”余惊秋没有半丝隐瞒,正因为没有隐瞒,这些话听起来才这样的冷漠绝情。
    楼镜对聂雲岚冷笑道:“我说过,你要杀我,正如我要杀你爹一样,理所当然!因为我们都是要报至亲之仇!”
    聂雲岚方才明白过来,楼镜要杀聂禅,不是为了飞花盟,而是为了报师兄之仇!
    “啊,你,你们……”聂雲岚往后倒退了几步,扶住青竹,抬头望了望天,天高无尽,她眼眶发热,淌着泪,却凄然地大笑起来。,“报仇?是谁报谁的仇。”
    聂雲岚倚着青竹,滑跪在地上,手上将落地的竹叶揉捏烂了,“爹,不是女儿惧战畏死,女儿自诩是个恩怨分明之人,是个恩怨分明之人呐!”
    余惊秋和郎烨救过她的命,救在刚刚的宴席之上,楼镜也算得救了她一命,而余惊秋和楼镜之所以杀聂禅,并非无由,是聂禅先动手,要害余惊秋,杀了郎烨!
    要她报仇,取余惊秋和楼镜的性命,她实在难心安理得,若要她弃之不理,那又是生她养她的亲爹的遭害,是血淋淋的仇恨。
    两种情感在心中拉扯着聂雲岚,令得她悲抑崩溃,不能自已。
    聂雲岚悲声叫道:“爹啊,女儿悔不该不听你言,私自走出雪域,踏入这江湖之中!以至今日,进退两难!”
    若未踏出雪域,不曾遇上余惊秋和郎烨,至少今日报仇,也不会这样做与不做都受折磨。
    这悲声令得在场众人皆为动容,连竹林也摇颤啜泣,此情此景,没人能说出一句话来。
    良久,聂雲岚渐渐收了声。
    她再度站起身来,整个人都灰败了,似生出哀莫大于心死的寂然来,她紧握了自己的长/枪,忽然叫道:“余惊秋。”
    众人都以为她要复仇,要对余惊秋动手时。
    聂雲岚将长/枪一横,崩裂一声,她将长/枪生生拗断,她冷然看着余惊秋,“从今往后,我聂雲岚和你余惊秋,天星宫和干元宗,犹如此枪,老死不相往来。”
    聂雲岚摔下两截断裂的长/枪,决然转身。
    余惊秋遥望着聂雲岚身影在青竹林中远去,直到消失在林深处,松了一口气,这气叹出去,心里仿佛一空,怅然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