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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如玉久闻长舌日报社的大名,也知道他们不怕砸,故而再次改变战术,决定打官司告他去。葛秀夫一听,更不怕了,他每个礼拜都有新官司,早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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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如玉让葛秀夫气得肝颤,但是回到家里,却是和四姨太柳笑春讲了和。柳笑春对他恩威并施,先是闹、骂,向他阴阳怪气的放冷箭,等见他又要翻脸了,这才缓和了神色,拉着他的手说起了知心话,还把她衣橱的小钥匙给了他,告诉他:“你这傻子,我虽然在外面交了几个朋友,我对你的心意可是从未变过,外面的男子天好,我也没想过抛了你跟着他们去。我这样一个年轻不知事的人,都能把持得这样坚定,你这活了四十来年的人,却和我分了心,我真是白和你好了一场。你自己说,你对不对得起我?”
薛如玉感觉她逻辑不对,但是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想要质问她“你偷汉子还有理了”,但又知道话一出口,接下来就必定又是一顿吵。而他已经吵腻了。
柳笑春又用手指为他梳理头发:“好啦,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往后我的屋子里,你想来还是可以来——谅你也舍不得不来。”然后凑到他耳边:“除了我,谁还能这样的惯着你?你那几个好太太要是知道了你这爱好,她们敢去找半仙来给你驱邪,你信不信?”
这话倒是说进了薛如玉的心里,他沉吟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是愿意给你一个新机会,只是长舌日报那个姓葛的太可恨,是他不肯给我们两个机会。”
“别管他,那种人你越搭理他,他越得意。况且他毕竟还没有指名道姓,我们糊涂一点,脸皮厚一点,混到他那故事结束就好了,是不是快结束了?”
“应该是。”薛如玉答道:“已经写到了我和你闹离婚这一段。”
“我们什么时候闹过离婚?”
“编的么。他们嘴里哪有一句真话。”
柳笑春明眸一转,清了清喉咙,转身走到一旁坐了下来:“我们倒也罢了,听说你找的那位侦探,也被他们写到报纸上去了?”
“嗯,有他。”
“他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没去找葛秀夫说道说道?”
“听说他病了,这些天一直是卧床不起,想必是没有找。春妹,你不要怪他,他是个不相干的人,无非是收钱办事罢了。”
柳笑春微微一笑:“我怪他干什么?若不是你撺掇他,他又不认识我,当然也不会跟踪我。只是我前些天曾经登门闹了他一场,现在想想,倒是有点过意不去,你若是有生意,就再给他介绍一桩吧。”
“我哪里有这种生意,一个你还不够我受的?”
柳笑春噙着笑意,抬眼望着窗外日影:“你那个三表哥家里,不是正乱着吗?”
“胡说,三表哥家里是闹鬼,他们家已经派人到龙虎山请天师去了,不知道天师现在下没下山,如果下山之后能坐上津浦线特快列车的话,再有个十天就该到了。”
“我的傻哥哥,世上哪有那么多的鬼?我看都是人在装神弄鬼。再说也没人真让他捉鬼,无非是让他趁机再混几个钱罢了。”
“那我给三表哥打个电话,把傅侦探介绍给他。三表哥要不要用他,那是三表哥的事,我就不管啦。”
“嗯。”她含着笑容,乖乖的一点头,心想老薛那三表哥一家,堪称是满门刁恶,定会让姓傅的有进无出。敢打她的脸?等死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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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如玉给三表哥打去电话,提到了有位傅侦探,做事靠谱得很,值得一请。
三表哥名叫李白蕖,家中的情形有些类似前一阵子的傅家,也是老爷子忽然病逝,留下了无数的钱与人,唯独没留遗嘱。但李家各房较为友爱和体面,依旧是个较为太平的大家庭,没有闹分家,更没有打官司。
李白蕖接受了如玉表弟的建议,抽时间前往了安乐侦探所找傅侦探。一进安乐侦探所的大门,他就点了头——前方的洋楼很有气派,可见这位傅侦探至少不是个穷鬼。
及至进了门,原来这侦探所里有着好几间办公室,除了傅侦探本人坐阵之外,手下还雇佣了几名侦探,也有端茶递水的杂役。他和傅侦探谈了几句,双方开始发现不对劲:他要找的是傅西凉,而面前坐着的这位,是傅燕云。
傅燕云不抢傅西凉的生意,笑微微的给李白蕖指明道路,请他去见傅西凉。道路有两条,一是出了大门兜个圈子,绕到后门;二是直接跳窗户进后院。李白蕖想了想,有点怕被人误认为贼,故而出门坐上汽车,让汽车把自己送到了后门去。
后门半开半掩,他拍了拍门,结果一下子把那黑漆木门彻底的拍了开。站在门口放眼一望,他就见院内花草葱茏,右手边两株梧桐树,树间扯绳,绳上搭着绿白花点子短裤、白色衬衫、以及两双洋袜子,这几样一起随着春风轻轻飘动,左手边是一棵扭曲老树,枝叶之后立着几根竹竿,竹竿上搭了个半成品的房顶,似乎是处未完工的凉亭,亭下却是灶台,灶台两个灶眼,眼上坐着一只砂锅,一只铁锅,全都在咕嘟咕嘟的炖着。一个姑娘若隐若现的坐在灶台下,正低头忙着什么,并未听见门响。
再往上看,二楼一排窗户全开着,窗后人来人往,吵虽不吵,但看着眼乱。靠边一扇窗后坐着个青年,一手握着笔,正呆呆的望着楼下,但是并非看那姑娘,而是盯着那两口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