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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大名叫做丁雨虹——下午奉命出门跑腿,回来的路上遇见了二霞。二霞当时为难极了,因为一条布口袋已经被糯米、白面、几色豆子、红枣蜜枣等等填得沉甸甸紧绷绷,而篮子里又有一条大鱼在和她拼命。
丁雨虹见过二霞好几次,一眼就认出了她,正好此刻又是无事一身轻,所以立刻就上前帮她扛了布口袋。二霞看他也眼熟,问他:“你是在燕云先生那里开汽车的人吧?”
“没错。”丁雨虹告诉她:“我从小就爱鼓捣机器,那时候还想着长大要进工厂做工程师呢,没想到后来成了个开汽车的。也行,汽车也是一种机器么。”
然后他问二霞:“你呢?你家里不是这儿的吧?”
“你怎么知道?”
“因为啊,你是个大姑娘了,如果你家在这里,就算你的家庭需要贴补,也不会让你出门到别人家里帮佣,尤其那户人家里只有一位少爷。而是会找户人家,让你嫁人。”
他没说卖姑娘的话,只说是嫁人,反正给老头子当小老婆,也算是一种嫁人。二霞听了,笑道:“不愧是在侦探所做事的人,说话也有侦探味儿了。你猜得对。”
二人如此谈了一路,虽然路途短暂,但二霞已经知道了丁雨虹今年二十二,开汽车这项本领,是在专门学校里学出来的,上头有一个大哥,家里还有一位老爹。老爹领着大哥开了个什么作坊,生意不大,但是衣食无忧,他当初想去学习开汽车,家里也供得起学费。
二霞平日守着傅西凉生活,也没个可以聊天的人——和傅西凉说话,他是有问必答,答完拉倒,多一个字都不给她,她若是上赶着和他闲谈,又怕他嫌自己唠叨。如今和丁雨虹一路走一路说,心里倒是十分痛快。如今从丁雨虹接过了布口袋,她心中有些惭愧,因为丁雨虹走了一头的汗,照理说,应该请他进来喝杯水才对,可这毕竟不是她自己的家,傅西凉越是厚道不管事,她越是得自觉。
幸而,丁雨虹还要赶时间回侦探所复命,所以没让二霞再次为难。向着傅西凉和二霞道了声别,他快步的往前院走去了。
关好了两扇黑漆院门,二霞也抬手抹了把汗:“亏得有人帮了忙,要不然简直回不来了,全是那条鱼闹的。”
傅西凉想去仔细的看鱼,可盯着二霞身边的那只布口袋,他从丁雨虹那里得了一点启发,问道:“你要把它往哪儿放?”
“拎到灶台那里去,我得先把豆子拿出来泡上。”
傅西凉一弯腰拎起布口袋,拎书包似的就把它拎到了灶台前,然后走到水龙头前蹲下来,开始看鱼。二霞见了他那轻飘飘的一拎,心中不禁感慨:饭没白吃。
走到了那凉亭似的厨房下,她伸了伸筋骨,结果一抬头,又和二楼那个馋人打了照面。那馋人也又像个露了马脚的贼人一般,猛的缩回了脑袋。
“看早了。”她漠然的想:“豆子没有烀,鱼也还活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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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文青握着钢笔,五内如沸。
他终日高踞于二楼一角,将二霞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本以为只要排除了傅西凉这个劲敌,二霞这个女子就必入自己彀中,只不过是自己不知道如何开这个头罢了。没想到在这平平无奇的一日里,二霞身边居然出现了新的男子。
那男子,他上楼下楼时也见过多次,虽然只是一个卑微的汽车夫,比不得他是大学毕业的斯文先生,但偏是这号人,最容易和人家的太太小姐发生绯闻。今日初次见面,他就已经给二霞扛了一袋子米,简直无法想象明天他又要干什么。
眼睛盯着稿纸,费文青心想:“这这这这这……”
把心一横,他伏案疾书,写得眼发花、手出汗,早早完成了今天的工作。把稿子交给了主编,他随便编了个谎,提前下班,走了出去。
他没有直接回自己所居的公寓,而是在街上逛了逛,一边逛,一边想心事。忽然停了下来,他转过身,望向了街道对面的一排店铺。
店铺之一开着玻璃门,挂着五彩灯,乃是一家鲜花店,店内店外全是花,买到了一定的金额,还免费赠送两个花球。
“可惜花球那东西放不得,要不然第一次送她鲜花,第二次送她花球,分两次送,岂不是更为经济?”他想。
一阵香甜之气顺风袭来,他的目光滑过花店旁边的书店,看见了书店旁的稻香村。由着稻香村,他又思考:“是送她一束鲜花呢?还是送她一些麻花呢?她是一名女仆,想必是贫穷的,也许对她来讲,麻花更为实惠。不过也曾见到她拿了那个傅先生丢下的小说翻看,翻了一页又一页,看了半天,可见她大概有一点知识,应该也能领略鲜花之美。或者两样都买,但是第一次见面,就又送鲜花又送麻花,会不会把她惯坏了,以后不停的向我要东要西?那我怎么供得起?我的钱可都是我熬心血熬出来的啊,且不提那十几年的寒窗苦读,就说我如今每日对着报纸呕心沥血,连蒙带编的翻译,又是多么的伤神呢。”
费文青呆立路边,想得深远,最后再次把心一横,决定还是两样都买,而且不买麻花,直接买个什锦礼盒,样子既漂亮,里面又是什么口味的点心都有,让她能尝个遍。鲜花还是少买一点,买一小束,意思意思也就够了。
他终于盘算妥当,决定后天就来买,因为明天是端午节,他摸不清傅家的形势,万一后院的傅先生和前院的傅先生要一起过节,前后院一团热闹的打成一片,那自然不是他向人家女仆告白的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