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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霞压着怒气,走出去忙活她那两口热锅——好家伙,胖头鱼都要炖碎了。
    她费了好大的劲,把那鱼较为完整的盛进了大瓷盆里,然而看着还是不大好看了,好在气味还是香的。斜前方传来声响,她闻声望去,就见后门右侧开了一扇窗户,燕云先生踩着窗台跳了过来。
    傅燕云攥手杖似的攥着一把黑伞,落地之后对着二霞,他先指了指后门:“还好?”
    二霞小声回答:“打得不轻,趴着呢,都要气死了。”
    傅燕云点了点头,转身进门,片刻之后,葛秀夫撑着伞走出来了,二霞不理他,他也目不斜视的出了院门。
    而傅燕云独自走进卧室,进门一看,果然见到傅西凉长长的趴在床上,整张脸都埋进了枕头里。
    他不出声,只走到床前停住,然后俯下身来,用食指顺着傅西凉的脊梁骨,一路缓缓的划了下去。
    划到后腰,如他所料,傅西凉痒得猛然一挣,抬起了头。
    第二十七章 :端午节(六)之父母之命
    傅西凉吃了个闷亏,气得精神萎靡,抬头瞪了傅燕云一眼,便又把脸埋回了枕头里。
    傅燕云收回食指,顺势拍了拍他的后腰:“别睡,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起来和我说说话,等消了气,就不困了。”
    傅西凉摇摇头,不肯起。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葛老太太的余威,令人心悸,不如暂且躲到梦里去,反正他睡一觉醒过来,也照样是会消气。
    傅燕云见状,索性一歪身坐到了床边,往他的腰侧抓了一把,痒得他先是一笑一扭,后是回头怒视:“别碰我!”
    傅燕云掀起了他的衬衫下摆:“别动,让我看看你都伤到了哪里。”
    “不知道,整个后背都在疼!”
    傅燕云把衬衫向上一直掀到了他的肩胛骨:“嗯,葛老太太是个练家子吧,好这拳头,捶得你是红一块、紫一块。你是什么时候洗的澡?”
    “我昨天洗的。”傅西凉又要回头:“我不脏。”
    “你在哪里洗的?”
    “澡堂子。”
    “我刚想起来,这楼里是有热水管子的,连着锅炉和热水箱,只要自己肯烧水,在家里也能洗。天气这么热了,一洗澡就往澡堂子里跑,未免有些麻烦。我以后每天晚上让所里值班的人烧一次水,够你和梅小姐用的就行了。梅小姐是怎么洗的?”
    “我知道。”傅西凉答道:“她总是等我睡觉之后,自己躲进卫生间里去洗,烧一壶热水,端个大洗衣盆。”
    “你不是已经睡了?怎么还知道?”
    “我那时候是刚刚关灯躺下来,还没有睡着呢。”
    “那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在洗澡?”
    “她那里哗啦——哗啦——水声响个没完,而且第二天头发就会变得蓬松一些。”
    “梅小姐好不好?”
    “好。”
    傅燕云笑了笑:“我看她也不错,这也真是机缘巧合,偏偏你在搬来的头一夜,就从街上救回了她。像她这样实心实意待你、模样又干净伶俐的仆人,实在是难找。你和她好好的相处,不要使性子气走了她。”
    “我们从来不生气,她从来不惹我,我也不惹她。”
    “很好,有了这么一个人,我也可以少惦记你些。”
    “不用你惦记,也不用你管我。”
    “不能不管啊。”傅燕云用手指在他的脊背上轻轻的敲:“爸爸私底下和我说过好几次,说是把你托付给我了,让我这辈子一定要管你到底。”
    傅西凉又回了头:“真的假的?”
    傅燕云反问:“我会拿咱们爸爸的话开玩笑吗?”
    傅西凉趴了回去,有点相信。
    傅燕云盯着他,随他去想,横竖自己这回是当真没有骗他。傅家老夫妇养育傅西凉这个儿子,经历了好几段心路:在傅西凉来到人世的头十年,傅老太太的喜悦自不必提,傅老爷子也是十分满意,因为第一、这孩子能吃能喝从不闹病,令人省心;第二、这孩子五六岁时,就已经显出了相貌堂堂的潜质,前途必定不可限量;第三,这孩子似乎还颇有几分内秀,淘气的时候固然淘气,但坐下来搭起积木,或者蹲下去看起虫蚁,也能一静一两个小时,深沉到这般程度,真是连大人都办不到;第四,这孩子品质好,有胡搅蛮缠闹脾气的时候,但是从来不鬼鬼祟祟的捣蛋撒谎,是个天生的坦荡君子。
    十年之后,傅家老夫妇心里开始敲了鼓——傅西凉十年如一日,已经长到这么大了,还是能吃能喝,还是相貌堂堂,还是搭积木看虫蚁,还是坦坦荡荡的不会撒谎。
    傅西凉十一岁时,傅老爷子自我安慰:“这孩子只是天性纯良厚道罢了。”
    傅西凉十二岁时,傅老爷子自我安慰:“这孩子只是不老成、尚未学会那些少年人的把戏罢了。”
    傅西凉十三岁时,傅老爷子自我安慰:“痴儿多福。这都是老天爷安排好的,燕云那孩子倒是精明得很呢,但是父母早亡,论福气,他不及西凉的百分之一。”
    傅西凉十四岁时,傅老爷子终于按捺不住心慌,扪心自问:“这可如何是好?我都这般岁数了,又能管他多少年?”
    傅西凉十五岁那年,被傅燕云从饭店大堂截了回来。傅老爷子看着墙一般高的儿子,终于承认了儿子确实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