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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侍者加快了上菜速度,桌面立时又摆了个满满登登,香槟也来了。傅燕云开香槟时,傅西凉放下刀叉,稍微紧张了一下,但傅燕云手里的香槟是温柔的,并没有“砰”的吓他一跳。
傅燕云给他倒了一杯,他不急着喝,先吃,等到吃得桌上不剩什么了,才端起香槟杯子,配着黑鱼子酱慢慢的品尝,可饶是慢慢的,一杯香槟还是很快就见了底。
他很想再来一杯,却又知道燕云十有八九不会给他。他也不再是那厚脸皮的小孩子了,不想端着空杯子追着燕云要。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他并未不满,因为自己是有家的,实在想喝的话,可以买一瓶回家去,关起门来喝个痛快。
这就是自己有家的好处,哪怕它只是从侦探所里分隔出来的三间屋子。有了这个家,他就有了个转圜的余地,对燕云也有了好脾气,不再那么容易气急败坏。
不料就在这时,燕云忽然欠身给他又倒了半杯。
“就是这些。”傅燕云说:“再多可就没有了。”
他很惊讶:“不是只能喝一杯吗?”
傅燕云坐下来,向他笑了笑:“你现在是大人了,可以多喝一点点。而且今天有我在你身边,真喝醉了也没事。”
他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我刚才想,等回家了,我要买一整瓶,喝个痛快。”
“我们现在不就是正住在家里?”
“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家。”
“是我们的家。”
傅西凉垂眼望着杯中的香槟酒液,答道:“我还要有一个我自己的家。”
“还是恨我?”
他摇了摇头:“我不恨你,你现在对我很好,我不恨你。”
“那为什么还要和我生分?不想让我一直照顾你吗?”
“因为……”他沉吟了一下:“原来有人照顾我的时候,我什么都不懂,像个傻瓜。可是自从没了家之后,我觉得我变得聪明了点,学会了不少的事。”
“哦……”傅燕云笑了笑,有点不是味儿:“要自立自强了啊?”
他一点头:“对。”
傅燕云也抿了一口香槟:“想法倒是好想法,只是……”
“只是什么?”
傅燕云从桌上捏起了香槟酒瓶的软木瓶塞,向他晃了晃:“如果你只有这么大就好了。”
“为什么?”
“那我就把你贴身装进衣兜里,想你的时候,就把手伸进去摸一摸。”
傅西凉疑惑的看着他:“嗯?”
“没什么,和你开玩笑而已。记不记得小时候我给你读过一个故事,叫做《拇指姑娘》?”
“记得。”
“我也想要一个瓶塞弟弟,可以带着到处走。”
“你又在胡思乱想了,我怎么可能变成瓶塞?”
“开个玩笑嘛。”
“我还以为你真的想把我变成一个瓶塞。”
“我哪有那种本领?”
“所以我才说你是胡思乱想。”他仰头喝光了最后一小口香槟,然后抄起餐巾擦了擦嘴:“我吃饱了。”
傅燕云问道:“要不要再坐一会儿?”
“不坐了,你总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听得我脑子里乱七八糟,而且这里也有点热,我们出去走走,吹吹风。”
傅燕云推开房门,叫来侍者结账。可等侍者将账单送上来时,傅西凉忽然伸手拿过账单看了看,随即掏出皮夹子,从里面抽出两张钞票递给侍者:“不用找了,剩下的是你的小账。”
小账给得很大方,所以侍者立刻还了他满面的笑容。
傅燕云起了身,也微笑着:“弟弟能请我的客了。”
傅西凉从身旁椅子上拎起西装上衣,重新搭进了臂弯:“早就想请你了。”
“早?有多早?”
“就是你说你要给我买两只好蝈蝈那一天。”
“我说过要给你买蝈蝈吗?”
“说过,但是并没有买。你骗了我。”
“我补给你,明天就给你买。”
“不用,我自己买。”
“明天一定补给你。”
“用不着。”
二人且说且走,出了露西亚。傅西凉喝了香槟,有些脸红,晚风吹拂着他汗湿了的短发,感觉很凉快。生平第一次用自己赚的钱请了燕云吃露西亚,他心里也很痛快。
走过一条街,他们找到了汽车。汽车关门闷了这许久,车内已经热得好似蒸笼,傅燕云先打开车门坐进去了,傅西凉扶着车门站在外面,想等热气散一散再上去。
这条大街十分热闹,两边都是大铺子和洋行,他很快乐的东张西望,忽然见到几十米外的一家饭店门口,有人下了汽车,正被保镖簇拥着要往饭店里走。
傅西凉不见他时不想他,但是忽然见了他,也很高兴。而葛秀夫这时似有所感,也扭头望了过来。
于是傅西凉抓起左臂弯的西装,当成手帕高高举起,用力的挥了好多下。
葛秀夫笑了,特意停下来,也向他挥了挥手。他挥得那样热烈,让葛秀夫以为他对自己是有话要说,接下来他应该会跑到自己面前。
他站在饭店门口,等着傅西凉。傅西凉站在汽车门外,等着热气散尽。二人微笑着对望了片刻,傅西凉忽然听见傅燕云发动了汽车,便弯腰上车关门,走了。
葛秀夫一愣,简直感觉自己是被傅西凉玩弄了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