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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秀夫头也不回:“西凉回来了。”
这话说完,他们也已经走到了包厢门口。傅燕云愣了愣,推开葛秀夫冲进门内,就见傅西凉坐在窗前桌边,正在剥那面包外层的蜡纸。闻声转过脸来,他唤道:“燕云。”
傅燕云看清楚了他的黑眼睛:“弟弟?”
他收回目光,对着手中的面包“嗯”了一声。
燕云喊他,他便回答。燕云没有多问他一个字,他便也不会向燕云多说一个字。燕云大踏步的走过去,一把将他搂到了身前,他的反应是放下面包,向后仰头挣扎了一下:“眼镜。”
傅燕云稍微松了松手,他趁机抬手摘了眼镜。这回转身正对了傅燕云,他说:“现在可以抱了。”
顺势向前把脸埋进了燕云的胸怀,他用力做了个深呼吸。傅燕云俯身死死的搂着他,一边搂,一边六神无主的看看四周,看看窗外,眼睛睁着,耳朵竖着,毛骨悚然,仿佛是警惕得发了神经,随时提防着有人来抢。
傅西凉任他抱着,过了两三分钟,才奋力抬头,推开了他:“好了。”
傅燕云这才移动目光,紧盯了他的眼睛。
他有话要说,然而一开口便是语无伦次:“弟弟,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葛秀夫替他把话说完:“以为你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傅西凉转过身,继续去剥那面包上的蜡纸:“他是不是没有对你们讲清楚?我不是死了,我只是睡了。我睡的时候,把身体借给他。”
傅燕云给他开了一瓶汽水:“可不可以不借给他?”
傅西凉摇了摇头:“不可以。”
“他威胁你了?”
“对。”他咬了一口面包:“他说我如果不借就杀了你们,我说如果他杀了你们那就更不借。”
“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没有再说话。”
“再然后呢?”
“再然后,他忽然给我跳了一支舞。”
“他还会跳舞?他不是——一大滩吗?”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跳的,反正我只看到了一道星光在转。”傅西凉抬手,比划了一个自上向下的螺旋:“就是这样,围着我转。”
傅燕云的目光扫过葛秀夫:“怎么都这么喜欢给你跳舞?”
葛秀夫撩了他一眼,因为可怜他被那个灰眼睛折磨得半疯,所以决定装聋,不和他一般计较。
傅西凉继续说道:“后来我们谈妥了,我允许他在我这里住一年,这一年里,白天是他,夜里是我,他每天都要给我讲一个他们星球的故事,还要给我跳一支舞。就是这样。”
随即他抬头望向了傅燕云和葛秀夫:“他没有告诉你们吗?”
傅燕云拉过一只方凳,坐了下来:“他不是这么说的。他……他简直就是胡说八道,说什么要当地球之主,还要……”
傅西凉伸手去拿香肠:“还要和我结婚。”
“对。你是怎么回答他的?”
“我没有同意。”傅西凉把香肠夹进面包里,然后喝了一口汽水:“但我心里还是有点高兴,从来没有人说过想和我结婚。”
傅燕云现在不敢挑他的毛病,耐心的问:“既然是高兴,为什么没同意?”
傅西凉答道:“我没看上他。”
然后他一口咬下半截面包,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他现在饿得不轻。咀嚼到了半路,他抬手用掌根一击自己的额头。见傅燕云和葛秀夫都盯着自己,他解释道:“他不高兴了,在我的脑子里吵个不停。”
话音落下,他忽然弯腰低头露出痛苦神情,随即抬手狠狠又是一击,厉声喝道:“安静!”
保持着这个姿势,他停了片刻。
慢慢的直起腰,他重新拿起了面包夹香肠,告诉面前二位:“我不是对你们发脾气,我是在吼他。”
傅燕云的脸上有了暴雨转晴的趋势:“你吼得住他?”
“是他不占理。现在身体是我的,我正在和你说话,他不该吵我。”随即他又道:“他这个吵吵闹闹的劲儿,有点讨厌。”
从昨夜到现在,傅燕云终于笑了一下:“比我还讨厌吗?”
“不是一路,各有各的讨厌。”
“没良心啊,我这一天为了你,差点儿活活急死。”
“我知道。”
*
*
傅西凉吃了三人份的面包和香肠,喝了两瓶汽水,去了一趟卫生间,又进盥洗室洗了把脸。神清气爽的回了包厢,他想起了一件事。
关了包厢电灯,他走到窗前,说道:“他让我指他的家乡给你们看。”
然后他打开车窗,向外望了望,最后对着南方的夜空一指:“那里。”
傅燕云和葛秀夫一起凑了过去,看了又看,末了缩回脑袋面面相觑,不只是没看出什么,甚至连颗清楚些的小星星都没能找到。
“那儿有星星吗?”葛秀夫问。
“那里有一个星团,名字叫做鬼星团,只是离我们太远了,天气又不好,所以看不见。”
“既是这么远,”葛秀夫问:“那它又是怎么到咱们这儿来的呢?”
“星球爆炸,把它崩过来的。”
“不合理啊,”葛秀夫说:“要是能把他从那么远的地方崩到这儿来,那得是多大的爆炸?真有那么大的爆炸,他未必有命来这儿,应该早就被炸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