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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美食耽误的名士们 第29节

      “……”
    如此大的动静,萱草庭的郎君们自然齐齐侧目。
    寻声望去,只见浩浩荡荡一群世家女郎挤在圆门处,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女郎们瞧见自己心仪的郎君看向自己,自然又是一阵骚动。
    圆门后,眼见女郎们越发兴奋,小小圆门似乎再无法满足她们心底的那一份“蠢蠢欲动”。
    时下,民风淳朴开放,对女子亦无过多拘束,如谢年华这般彪悍的更不在少数。
    谢云曦自看见如此多女郎拥挤庭外,便立时站起连退了好几步,他的脑海中不觉又想起那些年被掷果盈车所支配的恐惧。
    庭外女郎越聚越多,许多郎君却是淡定非常,甚至还有开扇摆弄起姿态,或挥手招呼女郎的。
    显然,他们并未察觉时态的“严重性”。
    萱草庭内,似乎只有谢云曦一人格外警觉。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他一边不动声色的向后退去,一边警惕地盯着圆门处,但凡有一丝不对他便立马拔腿撤离。
    女子之威能,谢云曦从不敢轻视。
    而圆门后,不知谁高喊了一句,“快看,谢三郎要跑!”
    少女清亮的声音在人群中炸开,瞬间便挑起女郎们蠢蠢欲动的心。
    伴随着对“云曦君”的热情呼喊,只见众女郎一个跨步,纷纷拥挤着突破门槛。随即,一溜烟地往水榭处狂奔而去。
    见此情景,谢云曦当机立断,转身便跑。临去前,他还格外有义气地高声唤道:“大哥,小弟先行一步。”
    谢文清见他毫无形象的仓皇出逃,神经一突,只觉他大惊小怪,却还不忘掩饰:“诸位实在抱歉,我家三郎被水果,锦帕等淹没多次,对女郎亦有些心悸,失礼之处还请诸位勿怪。”
    为维护自家弟弟高冷的人设,谢文清这个兄长做的也是相当不易。
    好在,谢云曦的外表实在太具欺骗性,再加上当年出行,万人空巷,掷果盈车的盛状历历在目,据说那会儿女郎们太过热情,果蔬抛过去,没控制好力度方向,砸在人身上的还不在少数。
    如此这般一想,众人自然很是理解。不过,也有人觉得谢云曦太过于小题大做。
    一郎君瞧着花枝招展的女郎们,亦感慨,“都只是些小姑娘,实在不必如此惊恐,再则她们今日亦无蔬果,不过锦帕,彩带之类,实在无需太过担忧。”
    从百花林匆忙赶来的女郎们手中确实无蔬果,最多不过些花叶、绸带、锦帕之类,纵然抛至也无伤大雅,反而还能再添一番佳话。
    许多郎君似乎都是这般想法,故而见人成群狂奔而来并无半点惊慌之色。
    然而,轻视女子之能,往往易被打脸。
    女郎们大部分都追随谢云曦而去,但还有些女郎的目标本就另有他人。
    比如谢文清,唐棠淌,赫连城等这般才情相貌极佳的郎君们。
    “谢大郎君,这是小女子特做的绢花,望您收下。”
    “文清君,小女子最是崇拜于你,不知你平日爱吃什么,爱看什么,最爱什么模样的女子……”
    “……”
    首当其冲的便是谢文清,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不过眨眼的功夫他便被数十位女郎团团围住。
    少女声如百灵,清亮动人,然而百灵虽好,可耐不住人多势众。
    拥挤嘈杂间,那一声又一声的“文清兄”,“大郎君”闹得他脑门一突又一突,偏偏却无可奈何,不知如何应对。
    眼见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而他手上亦塞满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甚至连身上各处都挂满了各色锦帕、绸带之物。
    风一吹,飘飘荡荡,五彩缤纷,恍如一颗被系了干旄旌幢的花枝或树柳。
    一忍再忍,一退再退。然而人流只见多,不见少,彼此距离更是一缩再缩,头上身上更是缤纷多彩,惨不忍睹。
    谢文清终是感受到了来自“迷妹们”深切的爱戴,当真——恐怖如斯。
    看清形势,谢文清当即转身,仓皇逃离现场。
    毕竟,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啊呀,文清君,你别走,等等我啊……”
    女郎们正热情高涨,自然不会轻易放弃,于是,众人纷纷追逐而上,向着谢文清狂奔。
    同样的事情,同样的场景,亦发生在其他郎君身上。
    一时间,芳华园内乱成一团,各路女郎各有目标,你追我赶,好不热闹。
    芳华园,临高处的一座假山上,谢年华扶着王幺幺眺望。园内景色尽收眼底,当真是再好不过的清净之地。
    扫视下方,待寻见狂奔窜逃,仪容狼狈的谢云曦时,谢年华叉腰狂笑,“呵呵呵,让你画百花争艳,让你害我有门不得出,让你猖狂得意。”
    又道:“呵呵,如今百花争三郎,我看你如何自救,哈哈哈——”
    王幺幺小心端坐着,瞧着园中纷纷扰扰,许多郎君亦是狼狈之极,顿时越发心虚,“谢姐姐,我瞧着谢大哥也被牵扯其中,十分狼狈,那个,真不会有问题吗?”
    谢年华眼睛一亮,“大哥在哪?指我瞧瞧!”
    王幺幺听话地指了指下方左侧,谢年华定睛一看,又是一阵幸灾乐祸的狂笑。
    不过笑完,她倒还记得安慰好友,“你且安心,那些女郎们可不舍得伤他们的俊俏郎君,自然会有分寸的。”
    王幺幺细想觉有道理,便也安下心来,只心中难免生出些许忐忑与莫名的刺激。
    瞧着园内众人东奔西跑,你追他藏,这般场面那是相当的壮观有趣。王幺幺动了动手指,十分技痒。
    于是,便换来侍女,吩咐道:“阿琴,快将随身笔墨纸板拿来,待我先画些底稿来,回家才好细细琢磨。”
    “是。”
    阿琴随身挂包,内里笔墨俱全,另有一硬板做画垫,只铺上宣纸,稍稍固定,便可随时随地作画,十分方便。
    接过阿琴递上的笔墨画板,王幺幺便开始认真作画,时不时地抬头细看园中追逐之景,自然,她最关心的还是谢云曦那一处。
    谢年华好奇看她作画。
    正巧,谢云曦为躲行踪,此时正趴在树上,王幺幺一窥见,便将他爬树的模样画在了宣纸上,而树下亦有来回搜寻的女郎们高声呼喊,到处翻找,却不知她们要找的人正躲在她们头上,隐于绿叶之中。
    王幺幺自小便天赋异禀,于绘画之道极为擅长,笔下人物更是传神,寥寥几笔,便将人物落于纸上,十分生动。
    谢年华瞧着眼热,故而讨好道:“好幺幺,你若将画画完了,送于我可好。”又拍着胸脯赶紧保证,“我一定好好保护,绝不让画卷受到半分损害的。”
    王幺幺犹豫一会,便点头应了下来。不过,她又有些忐忑地说道:“谢姐姐,你可不能把画给谢大哥,谢三哥他们看啊,若不小心看到了,也不能说是我画的。”
    显然做了“坏事”,她还是相当的心虚。
    比起好友的脸薄,谢年华可半点心虚都无。
    她刚刚确实有拿画去嘲笑她家兄弟的打算,不过见好友如此要求,也只好作罢,只是这画她自然还是要的。
    如此可乐的场景,哪怕不能宣之于外,拿来自己看看也是极好的。
    谢年华爽快承诺,还贴心提醒好友,“竟然你不想别人知道这是你画的,不如落款时便用玉柔给你取得雅号——蓁蓁,反正此名就只有我们三人知道。”
    王幺幺一想,觉得十分有道理,便点头记了下来,随后便不再多言,只安心看景作画。
    谢年华不好打搅,便同她并排而坐,两人一个作画,一个帮着捕捉有趣的场景,倒也和谐安宁。
    而今日谢年华之诺,自她拿到画卷“芳华园饯花嬉戏图”的那一刻起,便不曾失诺过。
    直至百年,此画亦是完好无损。
    后世千年,谢年华之墓出世,考古队于她的棺中发现此画,且此画卷被遗骸抱在怀中,珍而重之的护着。
    一护千年,纵使苍穹碧落,阴阳相隔,依然不曾遗忘。
    至于画中落款,“蓁蓁”二字,那时已被世人所知。
    “蓁蓁”——天启琅琊王氏的幼女,王幺幺,世称“花痴”,又称“画痴”。
    虽然,由她所绘之画流传于世的不过数十来卷,然卷卷精彩,价值斐然,于后世考究此间历史人文具有极大的意义。
    当然,此时的“蓁蓁”不过闺中密友之间的小秘密。
    而此时的谢年华,亦不过十六芳华的谢家二姑娘,至于传世千年的“芳华园饯花嬉戏图”也不过是几张零碎草图。
    第29章
    一场饯花会, 最终歪成躲猫猫。
    本该是才子佳人的祭饯花神的雅事,结果佳人成了百目冲刺的搜寻高手, 才子成了上窜下匍匐的藏匿达人。
    谢家的宴, 似乎总能给人带来别样惊喜。
    当然,这样的“惊喜”,谢云曦自觉消受不起。
    在树上躲藏许久, 好不容易等树下的女郎们散往别处, 这才小心的从树上爬下,脚一落地, 又极为谨慎的将自己隐于树干后。
    左顾右盼一番, 见此处并无异样, 这才深深呼出一口气来, 抬袖拭去脸上的汗。
    趁着当下无人, 谢云曦放松身体, 靠着树干瘫坐地上。
    经过这一番折腾,谢云曦此时的仪容已是相当的狼狈。
    凌乱的发丝,摇摇欲坠的头冠, 发上亦挂着几片树叶杂草, 而原本华丽五彩的饯花衣也不知所踪, 内衬未变, 只是外套换成了书童的青色。
    抬手拭汗时瞧见这熟悉的衣袖, 谢云曦突然想起怀远。
    “也不知怀远那小子现在如何了?”
    饯花衣实在招摇, 一眼望去, 无论何物,亦挡不住那一身过于绚丽的华袍,穿着躲藏, 无异于活靶子。
    好在, 面对如此混乱的场景,大部分女郎也只瞧得见衣裳背影。
    故而,在跑到半路时,谢云曦趁空同怀远换了身外袍,随后两人一左一右各自窜逃,倒也迷惑了不少女郎。
    浩荡人流少了一半,路上狂奔又少了一半,一半减一半,这才让谢云曦有了此刻的喘息。
    不过,想起女郎们过于强悍的能力,谢云曦祈祷:“拖一刻是一刻,但愿怀远能坚持住啊。”
    芳华园另一侧。
    被寄予厚望的怀远此刻正在疯狂冲刺。
    然而,瞧着身后紧追不舍,将他误以为是谢家三郎君的女郎们,怀远只得再加快些许脚力——不管三七二十一,只管埋头向前跑。
    边跑边不忘吐槽:“啊啊啊,三郎君啊,我到底要跑到什么时候,说好的娇滴滴的女郎呢,为什么一个个都这般可怕啊——”
    关于女郎们为何一会儿“娇滴滴”,一会儿“恐怖如斯”——这个全宇未解难题,别说怀远不懂,谢云曦活了两辈子也不曾明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