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都没有这么亲昵地唤过他。
    萧斯也垂下眸，眼中的情绪看不分明。
    江昭喝了口凉白开，一转头看见萧斯也竟然还在吃辣菜，顿时觉得非常奇怪。他又想了想今天萧斯也一整场饭局上的反应，跟以前都不太一样。
    如果放在平时，江昭在饭局上怕是根本不用开口，萧斯也就已经能从善如流地将所有的社交局面都应对得恰到好处，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他身上。
    他皱了下眉，胳膊肘幅度很小地推了下萧斯也：“喂。”
    萧斯也抬眸看向他：“嗯？”
    江昭皱眉盯着他：“你今天什么情况？”
    萧斯也眼珠微微一动，轻笑道：“就是有些好奇，想尝尝。”
    一个从来不吃辣的人，当然是知道自己不能吃辣，才会选择不吃，而不会因为一时的好奇就作死。
    江昭几乎瞬间就听出了他是在扯谎，那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顿时又「蹭」地冒了上来。
    “行吧，”他低低嘲了一声，“你继续好奇。”
    江昭转头去跟其他人说话了，萧斯也默不作声地摩挲着橙汁的玻璃杯壁，忽而听见那边的宋星阑咯咯笑着，说了句什么：“哎呀江哥，我真没有跟别人撕起来过的经验，我这性格不记仇的……”
    记仇。
    刹那间，萧斯也的脑海里像是有一面什么东西碎掉了，昨晚的记忆就那么奔涌而出，每一个画面都无比清晰地重播了一遍。
    江昭以为他把他当成了别人。
    江昭在生气。
    江昭说，他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但要是敢继续这样儿，他会记仇。
    ……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江昭今天会对他这么冷淡，以他过去对江昭的了解，昨晚江昭没有直接把他扔在客厅里转身就走，简直是用尽了半辈子的好脾气。
    萧斯也的喉结滚动了几下，他忽而在桌底下捉住了江昭的手腕：“一会儿吃完饭，等我一下。”
    江昭不由分说地把手从他手心里挣开了，继续跟其他人聊。
    萧斯也没再纠缠，他静静等着这顿饭结束，几人起身换上外套，接二连三地走出包厢。
    等其他人都走出去后，包厢里只剩下他和江昭两人。江昭的风衣外套有点褶，他顺了好一会儿才披到身上，正想拉开包厢的门，门把手便被另一只手按住了。
    萧斯也牢牢地按住门：“等一下。”
    新人们都不在，江昭也就懒得再端着什么稳重的老板架子，不耐地望向他：“干什么？”
    萧斯也垂眸看着他：“我从没把你当成过其他什么人。”
    江昭顿时怔住。
    几秒后，他明白萧斯也应该是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情，在对他解释。
    他不是不明白事情的原委，但他天性如此，就是容易感情用事，其实只要给他几天缓和掉，他就能重新回到以前的心情，跟萧斯也继续和平相处。
    但萧斯也却非要在他情绪消下去之前，把这件事挑到了明面，连这么一点儿时间都不给。
    他几乎能知道萧斯也接下来该如何解释，不过就是那几句，什么「他只是喝醉了认错人」，「他不是想唐突他」之类的。
    但他也知道自己这生气生得有些无理取闹的意思在，等萧斯也解释完了，他要是不接受这份道歉，就更显得无理取闹了。
    江昭平白地升起了几分怨怼——凭什么连让他生几天闷气的机会都不给？
    偏要把这些他明白的道理，直白地摊开在两人面前，再劝他理智。
    理智……理智你大爷！
    “我知道了，”江昭的声音没什么情绪，“走吧。”
    这幅样子，显然是仍然在生气，萧斯也立即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腕：“等一下，还有……”
    江昭猛地一抽手，甩开了他。
    萧斯也的脸色顿时有些苍白。
    江昭推开门，他在走出去的时候余光看了一眼身后，脸色一变。
    “你怎么了？！”
    萧斯也半跪在地上，手按着腹部，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鬓角滑落，那双因为今天的辣菜而红润的唇都在此刻毫无血色。
    江昭立即蹲下来扶住了他的肩膀，神色慌乱：“你怎么了？萧斯也你他妈别吓唬我！你胃疼吗？”
    眼前的男人嘴唇轻颤，下一秒，却缓缓屈身，将额头抵在了他肩上。
    “我真的，没有把你看作是别人。”
    很轻的，却令人觉得难过的语气。
    江昭的心尖猛地一颤。
    他抿紧了唇，扶着萧斯也的的手抖了抖，低声道：“我给你叫救护车。”
    ——
    一场平常的聚餐居然把人吃去了医院，这是谁都没想到的。
    江昭坐在主任室内，面前是对着他叮嘱不断的医生：“病人有长期的慢性胃炎，昨晚刚喝过酒，现在又一次性吃了这么多辣菜，肯定会刺激到胃粘膜。也就是他年轻，身体还扛得住，如果再严重一点，很可能就会发展成胃穿孔。平时还是要注意饮食，少碰生冷辛辣……”
    江昭认真地听完，对着医生倾了倾身：“我知道了，谢谢您。”
    医生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的职业，应酬难免，但还是要注意身体。”
    江昭再度谢过医生，从诊室一路走回了病房。
    单人病房中，只有一个脸色苍白的病人，一见他回来，那双琥珀色眸子就亮了一亮，接着又有些心虚地挪开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