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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爷爷会愿意为他破坏老宅的原貌,修建专门给他用的电梯,这是连他爸都不曾有过的宠爱,他也一直以为,爷爷是偏心他的,而霍家也一定会留给他。
然而他们现在却在讨论,他的腿再也站不起来。
而他最信任的爷爷,则早就开始关注另一个「孩子」,听话里的意思,将来的霍家跟他这个要一辈子坐在轮椅上的废物,是不可能有任何关系的。
霍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院子里,他只是心情有些发木,觉得自己像是上了锈的机器人一般,连脑袋都变得有些迟缓。
他从小就觉得,自己是个亲缘很薄的人。他的父亲不爱他的母亲,听说当年父亲有心爱的情人,后来却因为要跟母亲联姻而不得不跟那位女友分开。而母亲也对这份联姻并不热络,总是厌恶唾弃他懦弱无能的父亲,一直以来,他甚至很少能看见父母出现在同一张饭桌上。
而在他孤独而无依的十七年里,只有爷爷会毫无芥蒂地包容他的一切。那个威严无比的老人,却会让小时候的他娃娃哭着尿在老人身上,也会在他在学校拿到好成绩的时候,微笑着用宽大的掌心摸一摸他的头。
可原来那些他自认为珍贵无比的亲情,都比不过一个霍氏的「继承人」。
爷爷有其他孙子了,爷爷不再需要他了。
不,也许他从一开始就想错了……爷爷疼他宠他,只是因为当时的他还有一具健康的身体,能跑能跳,能完美地成为爷爷想要的继承人。
现在他残废了,那爷爷当然也就不会再喜欢他。
霍书神色恍惚地操控着轮椅,在院子里的树丛里漫无边际地走,直到远远地看见了不远处的锦鲤池。
他靠在假山后面,阳光明媚,他却被假山的影子所束缚。
就像是他的双腿,也要永远被这架轮椅禁锢。
原来保姆照料他时,偶尔露出的那种疼惜的神情,还有时不时的遗憾,都并不是他的错觉。
所有人都知道他残废了,他再也站不起来了,只有他自己,还傻呵呵地信着早就被母亲买通的医生说的话,抱着早就熄灭的希望苟延残喘,像个被所有人耍得团团转的傻子。
他可不就是个傻子。
一个失去了双腿、失去了亲人、失去了余生中所拥有的一切光亮的,被全世界都抛弃了的傻子。
霍书轻轻摸了一把自己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全是泪水。
“哥哥!有鱼唉!”
一道明亮清脆的童声从不远处传来,霍书身体一僵,下意识往阴影里又蜷了蜷,然后小心翼翼地透过假山的缝隙,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视线里出现了一道高挑挺拔的身影。
剑眉星目,面容俊美,琥珀色的眼眸如同最上品的宝石,在阳光下透出一抹依稀的暖金色。
他身旁跟着一个看起来也就十岁出头的小孩子,白白瘦瘦的,瞧着十分可爱,正眨着好奇的眼睛探头去看那一池锦鲤。
“行吧,看一会儿就走啊,”青年揉了一把小孩儿的那一头卷毛,又转头对管家有些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我弟弟很喜欢这些东西,一看到漂亮的鱼就走不动了。”
管家欲言又止,这可是去见霍家老家主的第一面,这个年轻人怎么能让堂堂霍家家主等他?还只是因为这么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
然而想到家主的吩咐,管家只能应了下来。
萧朝年得了许可,立即开心地跑到锦鲤池旁边,在池子边缘蹲了下来:“你们好啊!”
而萧斯也站在他身旁,有些无奈又纵容地陪伴着弟弟,时刻注意着不让他不小心摔进池子里。
这种旁人压根插入不进去的、浑然天成的兄弟情,看得霍书仿佛是心脏被紧紧攥住。
他曾经也幻想过这样的感情,他从小都是一个人长大,亲戚家的孩子没有几个跟他同龄的,而他也不喜欢那些谄媚的、从小就充满算计的目光,所以打小就是孑然一身。
但庄新柔和霍健行感情不和,他不可能会有新的弟弟妹妹,也就不可能拥有这种纯粹的手足之情。
可他没有的东西,别人却都有。
他所视为珍宝的、来自于爷爷的宠爱,却从来都是竹篮打水,一场幻梦。
他的人生或许都要被困在这小小的一平方米里,挣扎不了,逃脱不得。
霍书的眼底逐渐浮现起灰败的颜色,他转过头,想操控轮椅回去,不愿意再看那两兄弟。
“哥哥,这些鱼没见过大海,他们会不会寂寞啊?”
萧朝年的声音里充满了天真,“你看,他们一直都被困在这个小池子里,一点也不自由。”
萧斯也在他身旁蹲下,与他平视,问:“那你想把他们放回大海吗?”
萧朝年立即点点头:“我也想见见大海是什么样子呢,哥哥你还没带我去过。”
而萧斯也只是笑了笑:“但你知道吗,这些锦鲤一到了海里,就会死的。”
萧朝年立即睁大了眼睛。
“有些鱼,生来就要养在池子里,只有在这里他们才能活下去。”萧斯也很有耐心地跟他解释,而霍书也清楚地听见了他的话,唇边不由得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他可不就是养在池子里的鱼,没有自由,没有未来,像个米虫一样,就这样被养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