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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等你记起这一切来,一定要好好补偿我,不然我再也不请你吃东西了!”
他咬牙喃喃自语着,走到我面前来,伸手在我额头上敲了一下,我再醒来时已化为原形,盘在一块大石头上。
现在想来,我那时脑子懵懵,就像是被猪油蒙了心,糨糊填了脑,什么也感受不到,什么也无暇顾及,只记得天上晴空万里却响雷阵阵,有几道亮光闪过,然后倏地砍下几道闷雷,那闷雷直直降在我身上,甚至闻得到一股烧糊的味,说是碳烤小蛇也不为过。
雷落在身上一开始很痛,就像被烈火灼烧一样痛。但是慢慢地居然习惯起来,那种大脑的空洞感带来一种奇异的舒适,突然觉得身体轻盈起来,神清气爽。
雷击,一下,两下,三下。
渐渐竟然觉得有点欲罢不能,即使习惯于那种疼痛,神经感官已经麻木,最后一下还是叫人措手不及。
因为与闪电和雷同时而来的,还有极其惨痛的人世记忆,伴着转瞬即逝的闪电在眼前闪过。
周遭开始发亮,亮得一片洁白,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没有,唯有那种惨痛记忆遗留的痛苦和难过的情绪为伴,那种感受,就像在溺在水里无法呼吸,就像浑身被藤蔓捆绑无法逃离。总之,是异常地痛苦难捱,我险些觉得自己就要丧命于此。
时间像是变成了一个供人揉捏的面团,被不怀好意的人肆意地拉长,再拉长,而我忍耐,再忍耐,终于那面团正中间破开一个洞,里面仿佛是比闪电的光还要更亮的地方,我感到我的身体不可自已地朝那个洞口冲过去,即使那光亮得仿佛要灼瞎我的双眼,也不顾一切地冲过去……
“成功了!我就说她肯定能熬过来,白凌,你的心血没有白费……”我听见有人说道。
当越过那道光亮的门槛,我已然变成了一条废蛇,像被人抽去了所有气力,软绵绵地坠下。
坠落,坠落,风呼啸啸在我周身狂叫,我失去重心随风起落,不知要被风扔到哪里去。
但紧接着,我的身体内突然涌起一股灼热,仿佛是一种并不属于我的力量,它沿着我的身体攀爬,一直爬升到我的额头,我什么也看不见了。
也许是过度的光亮招致的黑暗,我不知道,只觉得在空中飘荡了好久,最终,落进一个很温暖的地方……
“喂!有人吗!”我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喊道。
四周什么也没有,连树木也没有,目光所及全是白色的积雪,我走了一会儿,觉得无聊便在雪地里躺下来。
天空很蓝,有种独属于冬日的,澄澈的蓝。
有一只黄色的蝴蝶不知从哪儿飞到我眼前,像一片在空中缓缓降落的花瓣,落到了我身上。
那一瞬间,我陡然想起了什么。
想起某个也是这般寒冷的冬日,我跟在一个人身后,在雪地上踩她踩过的脚印,前面的人穿着一个厚重的红色披风,右手向后方微微张开,像是等待我去握。
无数的画面从一个古老的木箱里飞出,变成了漫天的黄色蝴蝶。
我终于想起了什么,我终于想起我是谁,和我以往曾忘记的故事。
“娘,爹这次出远门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趴在床边看娘帮爹收拾行李。
我叫黛因,我是灵蛇一族的后人。
“大概……我也说不清,等会儿你自己问他?”娘一边叠衣服一边笑道。
我那时年纪尚幼,还没化为人身,爹娘作为灵蛇一族,肩负出世救人的使命,时不时就要去人间化为医师大夫,救死扶伤。
不过自从我出生后,因为我年纪小,常需要母亲照拂,她便因我很少再出远门,出远门的担子便落在了父亲身上。
“爹,你这次去什么时候回来?”我问道。
“大概要一两个月吧,因因,你想要什么?等爹回来送给你。”
“想要什么……我想想!”我笑着跑开,蛇尾巴在地上行得很快。
我爬出屋子,倚在门外的秋千上边晃边想,要什么好呢?
上次爹从人间带回来的糖葫芦看着挺好,可是剥开外面的糖壳后里面的山楂又酸又涩,难吃死了,还有什么麦芽糖,黏黏糊糊的,差点把我的小尖牙黏掉!
不行,不行!不要这个!也不要这个!
风将不远处竹林的气息送过来,裹挟着青苔味道的竹子香气甜进了我心里。
不知道你有没有闻过竹子的香味。
我家前面不远处有一片竹林,那里的竹子有股清幽的甜香味道,一闻便叫人忘忧,对了,我就要爹爹许我这个!
“爹!”我一高兴就得意忘形地从秋千上摔下来,脑袋砸到地上,晕晕乎乎倚在了门边。
“这次回来,得告诉因因了吧?我那边……催得紧了。”
“这次?至少也要等到她修成人形吧,她还那么小。”
“早说晚说不都得说吗!修成人形……至少还要等上百年。”
“你就这么等不及?你想说,你就自己说,反正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父亲的声音低下来,“你叫我怎么跟她说,我们不是说好了,这件事由你来说,以后,因因是和你一起住,又不是和我一起住。”
“因因是我生的,自然和我一起住,那边催得紧……到底是你着急还是她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