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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没有注意到角落里发愣的杨瑞,阴影中,她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母亲李茉的尸体,眼中只剩地上一片血红,脑海中机械地重复着:
母亲不动了,她流了好多的血,刺目鲜红的血。
那个永远温柔相待的母亲没了?杨瑞问自己。
对,她死了,躺在地上不动了。
被坏人害死的。
再也回不来了。
经过记笔录、寻找目击者、走访街坊邻居等一系列繁琐的调查取证工作后,杨瑞和她父亲已经身心俱疲,只能在家煎熬地等待结果。
受了极大刺激,又目睹那一幕悲惨,杨瑞向学校老师请假在家休息。
她整日整日待在房间里,拉紧窗帘不出门,把自己埋在被子里,把房间搞得昏暗无光。
就连一日三餐,也是刘伯送到她房间内。
只要一走到客厅,脑海中总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一幕,她母亲被三个男人压在身下……她惊慌失措地逃离……母亲躺在血泊里,死不瞑目。
只有八岁的杨瑞并不知道他们对她母亲李茉做了什么,更不知道那件事情的定性和严重性。
看见母亲脸上布满泪痕,面露痛苦地在地上挣扎,年纪小没什么阅历又被保护的很好的杨瑞并不知道那个词。
有一瞬间杨瑞甚至觉得就像以前幼儿园小朋友打群架一样的。
但内心总有不祥的预感,让她深陷恐惧,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些凶神恶煞的面容就齐齐扭头望向她。
被发现了!
杨瑞瞥见其中一人的手中有什么利器闪烁着危险的寒光,她顾不得其他,惊慌地逃跑了。
而以前家长和老师总反覆强调着说,有的小朋友被其他孩子欺负了就去找老师,而被坏人或陌生人欺负了,就打电话或者直接去找警察叔叔。
于是杨瑞参照这个从小就被植入她潜意识深处的逻辑报了警。
但现在,她只知道她母亲不在了,再也回不来了。
夜晚再也无法深深入睡,每每浅眠总会惊醒,不像以前那样可以一夜无梦睡到天亮,总是做噩梦。
而梦里充斥着鲜红,血光冲天。
她父亲杨辉也日渐憔悴起来,下巴长出一圈胡渣,脸色蜡黄,渐渐消瘦。
他的话少了,微笑也少了,每天都抱着李茉的相片翻看,时不时自言自语。
老管家刘伯同样沉默,整个家看上去冷冷清清的,被低气压填满。
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无法自拔,但杨瑞想啊,老师经常说警察叔叔会抓住罪犯,维护正义,电视上也都这么说,杨瑞也希望警察能尽快抓住凶手,把他们绳之以法。
日子也在这样的痛苦与等待中艰难度过。
一个月后,杨瑞小学二年级的暑假时间到了,那本该是所有同龄的孩子最期待的日子,可以自在地玩耍一番。
但杨瑞却被告知她的父亲杨辉死了,凌晨两点半走到桥上跳下海死的,连尸体都找不到。
于是,她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内痛失双亲,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刘伯,可以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吗?”
时隔许久,杨瑞再次踏入客厅,她尽量使自己面色如常。
当然,如果忽略她愈发颤抖的步伐和紧握的双拳的话。
“小姐,你无事吧?”刘伯放下手中的盘子从厨房里走出来,担忧地望着她,刚刚他正在准备早餐。
看着杨瑞小小的身影和苍白的脸,刘伯觉得今日的小姐有些奇怪。
连番打击后,此刻的刘伯,愈发老迈与力不从心,看着刘伯慈爱的目光,杨瑞很心疼,却目光如炬。
她定定看向刘伯说:“我没事,请务必告诉我真相。”话虽如此,她觉得自己就要倒下。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这每一天的每一分每一秒,她强撑着自己,逼迫自己去回忆那些不堪,从头到尾把所有事情细细回想。
然后,她认为其中有蹊跷,她觉得自己需要一个真相。
刘伯长长叹口气,有些犹豫道:“小姐真的想知道吗……知道后对你今后的生活并没有好处,何况……我也答应你的父母要保护好你。”
“那您觉得我应该知道吗?”杨瑞反问一句,语气中带着笃定。
“哎,”刘伯又是一叹,声音愈显苍老颓然,“既然你那么想要了解这来龙去脉,事情是这样的……”
杨瑞觉得自己的美梦在得知真相的刹那破灭了。
那支离破碎后产生的尖锐碎片,正一下又一下割裂她的心脏,于是心脏淌血不止。
她一直以为这个世界待她不薄,不但给予她生命,让她有时间阅尽这世间的纷繁绚烂;
还给予她父母亲情,让她体验到这世间如沐春风般的温暖;
给予她老师教导她,带给她知识,让她勤奋不息地在这片土地上耕耘。
给予她朋友,让她感受到友谊的弥足珍贵,给予她许多许多……
带着一颗知足常乐的懂得感恩的心,她已经徜徉在爱的花海中心满意足,怡然自乐。
她也曾想过尽她所能地报答回去,她的理想就是在长大以后,等她有本事了,她会对所有对她好的人很好很好,加倍的好。
可是老天爷接二连三跟她开了同一个玩笑,一个关于剥夺、死亡与真相的玩笑,而她,是这里头最大的受害者,像只破败的提线木偶,被肆意玩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