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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五晚上,思停把读完的《面纱》还给她,她把《月亮和六便士》给思停,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岑瑾打开书不看内容,先去翻思停的笔迹。书里有她的悄悄话,是她们传情的秘密武器。
    “我从来都无法得知,人们是究竟为什么会爱上另一个人,我猜也许我们的心上都有一个缺口,它是个空洞,呼呼的往灵魂里灌着刺骨的寒风,所以我们急切的需要一个正好形状的心来填上它。”(注:摘自毛姆《面纱》)
    思停画下了这句话,在旁边用铅笔写道,“你的心是什么形状?”
    岑瑾笑了,把“你的心”圈起来写道,“取决于你缺口的形状。PS.有了你,我的心没有缺口。”
    往后翻,思停又画了一段,“当我回首我是个什么样的女孩时,我非常恨我自己,但是我无能为力。我要把女儿养大,让她成为一个自由的自立的人。我把她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爱她,养育她,不是为了让她将来和哪个男人睡觉,从此把这辈子依附于他。”(注:摘自毛姆《面纱》)旁边写着,“有道理。”
    岑瑾几乎能想象思停像语文老师一样一本正经的样子,笑抽,她把“和哪个男人睡觉”圈起来,在底下写,“还是和我睡吧。”
    她趴在床上边看边笑,都没注意到岑海涛什么时候进来的。
    直到岑海涛拿起书,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把书扔给她。
    父女俩面无表情地对视,薛雅芬还没回来,岑海涛今天回家够早的。
    “你过来,爸和你谈谈。”岑海涛开口的语气还算平稳,但岑瑾预感到事情不对。
    她来到客厅,坐在沙发上,那是思停曾经坐过的位置。
    岑海涛坐在另一边,好像没想好怎么说,先点了根烟抽了两口。
    “你听说什么了吗?”岑瑾先发制人。
    岑海涛瞅瞅她,“啊”了一声。
    岑瑾笑笑,“周家扬他姑?”
    “什么?”岑海涛皱眉。
    难道不是?岑瑾想了想,还有谁能把她和思停的事告诉她爸?老叶……或是刘芸她爸?
    她没再说话,搞不好岑海涛诈她呢,她还是嫩了点。
    岑海涛终于开口,“你们班有个杨小月吧?她爷爷是我老师。杨老师今天给我打电话,说你……”
    是杨悦——岑瑾一下子想起来了。之前听说杨悦的爷爷曾是她们学校挺牛逼的物理老师,快七十了还开补课班呢,原来还爱管闲事。
    岑海涛顿了下,问道,“听说你谈恋爱了?”
    “嗯。”岑瑾说。这事从杨悦那儿传过去没法瞒了,何况书都被抓了现形。
    岑海涛掐了烟说,“爸爸听说过这种情况,爸爸学校也有,我不是老古板,但你这么做是错的……”
    “比出轨还错?”岑瑾问。
    岑海涛的脸立刻黑了。
    “小瑾,你现在怎么……怎么这么没规矩!”岑海涛音调拔高,岑瑾微微一笑。
    也许该隐瞒吧,或者像思停一样说一句“我们是闹着玩儿的”,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谁都懂,可岑瑾死活说不出这种话。
    她半夜被岑海涛赶出去时收留她的是思停,给她煮好看的荷包蛋的是思停,记得她的姨妈期、怕她粗心而每个月帮她备着姨妈巾的是思停,她吃过最好吃的馅饼是思停妈妈做的韭菜鸡蛋饼,这个家最有人气、最温暖的时刻是思停来的时候,她们在这里亲吻过,不是闹着玩。
    “我会考上好大学,找个好工作。”岑瑾说。
    岑海涛的嘴唇哆嗦一下,“你什么意思?别的不用我们管了?”
    “如果你想管的是我的感情,那不用了。”岑瑾说,“管好你们自己的感情吧,我的天塌不下来。”
    岑海涛摆摆手,“得了,回头让你妈跟你说。”
    岑瑾起身回到房间,知道薛雅芬一旦得知这件事会比岑海涛反应更激烈,可她不想退缩,反而铆足了劲儿想反抗。她心里积压的愤懑太多了,不光是思停的事。
    过了大概两小时,家里静得像荒宅,薛雅芬刚开门进来,岑海涛的叫声响起,“你还知道回来!为了搂钱连家都不要了,看你把孩子教成什么样儿!”
    岑瑾的心像给泼了硫酸,烧得整个胸腔都疼。永远这样蛮不讲理、相互怨恨又纠缠不清的生活,永远没有人好好说话,这就是她的家。
    她听不清薛雅芬在外头叨咕什么,只听到一声夸张的“不可能!”然后房门打开,薛雅芬站在门口问,“小瑾,是真的吗?”
    岑瑾看看她,“什么是真的?”
    “你和路思停谈恋爱?”薛雅芬瞪着眼睛说,她不像岑海涛那么支支吾吾,岑瑾倒乐意这样,点点头说,“是真的。”
    “你疯了吧?你这孩子……学习学傻了吧?”薛雅芬大声说。
    岑瑾是快气疯了,深吸口气说,“你有意见么?”
    “不是……你和……路思停是个女孩儿吧?上回报销药费那个女孩儿?”
    “嗯,谢谢你。”岑瑾说。
    “哈!”薛雅芬叉着腰,倒了两口气,“这家人真奇葩,怎么教出这么个孩子!我还当你同学家里困难帮扶她一把,她倒好,不感恩不说……”
    岑瑾站起来,盯着薛雅芬说,“是我喜欢她,我追她的。”
    薛雅芬目瞪口呆,好半天没接上话,岑海涛在外头摔了下杯子,也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