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粥不烫,顾清影的指尖却很烫,几乎是触到的一瞬间,江琬婉就缩回手去。
“三小姐,”女孩眼神有些闪躲,“三小姐不去追吗?”
刚才顾清影的神色真温柔啊,就像丈夫对妻子那样,漫天星光在眼里摇摇落落,晃得醉人。
可这温柔,怎么可能会是她的呢。
顾清影没明白她的意思:“追什么?”
“刚刚……冯先生哭着跑出去了,三小姐不追么……”
顾清影收回手去,有些不可思议地微微睁大眼睛。“我为什么要去追她?”
一直拿话吓唬这女孩,她该不会以为自己和谁都是那种关系吧……
顾清影忽然有种盖房子搬运很多石头,结果都要砸到自己脚的感觉。
“哦。”江琬婉心情忽然就明朗起来,“三小姐快喝粥吧,我去准备上课。”
“你且等等。”顾清影喊住她,“今天你没有课了,往后,冯夏都不会再教你国文。”
江琬婉愣了愣:“啊?”
今早晨,顾清影叫冯夏来书房想问些江琬婉的情况,除了第一天商议教课,这是她们头一回独处。
或许是冯夏意会错了顾清影的意思,或许故意打岔几次,顾清影开口闭口仍都是江琬婉,冯夏再忍不了。
“顾三小姐,你要我教个戏楼的妓.女,我是看在你的份儿上才应下,如今你只与我谈论她,难道我待三小姐什么心思,你看不出来么?”
冯夏是接受过教育的人,本不应这样说话的,何况她对江琬婉的了解近乎于无。
顾清影听得蹙起眉,同她理论几句。
冯夏见顾清影字字句句仍然是为江琬婉辩解,也晓得她对那小戏子上心了,心里又是堵又是痛,难以疏解,于是哭着离开。
“嗯。”顾清影回答江琬婉,“她不会再教你。”
“那,”江琬婉接着话问,“我会有新先生吗?”
顾清影直视她,望进那双眼睛里去,答得却有些支吾:“或许吧,我还要替你寻几日。”
这姑娘真干净啊,从里至外,像块不经事的白布,什么乱七八糟的颜色也没有。
可是一辈子守住这种干净,堪称世界上最难的事。
江琬婉乖乖点头:“好。”
顾清影端起桌上的瓷碗,唇挨着碗边,试了试温度,然后一口一口地喝着。
江琬婉看着她喝粥,女人柔软嫣红的唇启启合合,慢条斯理地喝。
女孩别开视线,脑海里不自控地想某些画面,仿佛她就是顾清影唇下,躺在瓷碗里的粥。
“好,好喝么?”江琬婉有些结巴起来。
“嗯,很好喝。”顾清影说,“谢谢。”
江琬婉听着她直截的表达感谢方式,忽然有些局促起来。
三小姐说这话,是隐约在拿她当朋友了么……
而不像是对待家里养的姑娘,只有恩赐和接受的关系,谈不到感谢。
“三小姐不用客气,好喝的话,以后我天天做。”
顾清影有些刻意避开这话,而是问:“吃过西餐么?”
答案是肯定的:“……没有。”
“这样,”顾清影说,“你先回房读上两页书,等快到正午,我带你出去吃西餐,喝咖啡,然后逛一逛街市。”
江琬婉听着有趣。
“西边有家舞厅,是我最常去的,到夜里,我带你去那里,好不好?”
江琬婉像个只会跟在顾清影屁股后面的小孩一样点头:“好。”
“去吧。”
顾清影目送她离开。
江琬婉前脚刚走,后脚吴道远就进来:“三小姐,不好了!”
“等等,”顾清影说,“琬婉走了么?”
“三小姐,顾不得了,”吴道远焦急说,“顾家的洋行铺子被一群当兵的闯进来,说我们和外国人勾结,贪财走私,还拿出看不明白的一堆证据来!”
“嗯,不必惊慌。”
顾清影低头,端起她方才放下的瓷碗,里头的粥都喝完了。
她有些后悔喝那么快。
“三小姐!这,这都不惊慌?!”吴道远是洋行的老人了,好歹也跟着顾有林打过天下,在他眼里顾清影手段再厉害也不过是未出阁的小姐。
他阴阳怪气接着道:“您要是毫不在意,这会子也只能等顾老爷出山了。”
“呵。”顾清影不掩饰眸中的讽刺,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请他出山?你凭什么去请?你们几个老人家手里的股份么?”
“这还轮不到三小姐管。”吴道远冷哼一声,说。
“亏你自恃见识广。”顾清影接着讽刺他,“与洋人国人的所有交易,从账本到据单,招待到交易结束,哪些环节还能出差错?吴先生打拼多年,道行还是浅啊,真能请动军队,懂洋行软肋的人,正是你要他出山的那个人。”
“不可能!”吴道远张口就反驳,“这是顾家的洋行,多少年的心血,顾老爷怎么可能说抛就抛?”
顾清影把桌上的久搁的信纸给他:“通信证据在这儿,是真是假,你自个看,还有,这件事必须听我的,洋行全权配合军队处置,不必管有利不利,他们要查什么,你就给他们看什么。不按我说的做,别说洋行,往后你连庄子的活儿都捞不着。”
吴道远攥紧信纸,喉咙里憋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