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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是夜菽之所以会选择幻化这个地点的原因吗?
沈寻说过,刻耳柏洛斯可以根据喜爱之人的模样改变容貌,所以赫修故意炼制的罗英,实际上是跟那名对夜菽而言至关重要的修真者长得相似?
也不知道那名修真者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要是能弄清楚,或许能给他和沈寻将来在凯奥斯的生活做一个参考。
“他叫骆昀。”夜菽笑了笑,转过身来:“为了避免赫修探听到我们的谈话,我以神识在你周围布了一层屏障,因此你若是思考得过于专注,我其实能听见一部分,抱歉。”
最尴尬的场面都已经经历过了,这点事简直小儿科。所以沈十安略去几分不好意思,坦然道:“可以说说他吗?”
“当然。”夜菽的神情有一瞬间恍惚,然后温声道:“我遇见他的时候,刚出世不到十年,勉强能够化形,但大多时候还是兽态。深渊周围阴煞浓郁,法力低微者触之即亡,因此在成年刻耳柏洛斯建立领域之前,除了被利益驱使的采石者,极少有人敢于靠近。
“有支采石队伍正好看见了我,见我在阴煞中来去自如,便想将我捕获,让我潜入深渊替他们采集石头。他便是那时出现的。”
其实他并不需要对方搭救,哪怕只是幼体,他也能将那些兽人轻易撕碎。但那个拔剑挡在身前的修真者,白衣墨发,恣意张扬,高昂着头颅面朝数十兽人放狠话的姿态,像是一束光,穿透深渊旁常年不散的浓雾,在他心口轻轻烫了一下。
他永远忘不了青年带着满身伤口半蹲下来,仔细擦掉掌心里的血迹,然后揉了揉他的脑袋:“可怜的小东西。迷路了吗?怎么就你一个?正好我也是孤身一个,要不然以后我们作伴?”
骆昀将他带在身边养了一百多年,他们在地底世界四处游荡,走过许多地方。第二十三年快结束的时候,他向对方坦诚了真实身份,因为随着法力越发强大,他已经掩藏不了与生俱来的威压。
骆昀接受得比他预期中顺利,唯一不满的,就是觉得他的人形模样没有自己帅:“你这样不行哎,比原版差这么多,以后我先死了,后人还以为我真长你这样呢。来来来我跟你讲,怎么长才能更英俊潇洒一点……”
在他快到两百周岁的时候,两人折返深渊,开始计划着在深渊旁建造属于自己的领域。后来领域内的主宫殿群,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是他们共同设计。
“‘夜菽’这个名字是他帮我取的。”夜菽脸上盈满笑意:“他说这是他原本世界中一种特别的花,只在夏季满月之夜盛开,花香引来萤火,照亮离人归路。他一直很思念故乡,我们曾经约好,等我三百周岁成年,拥有了撕裂空间的能力,就一起回去一趟,看看他生长的地方。”
只可惜,这个约定并没有实现。
骆昀甚至没能等到有机会实现的那一天。
沈十安低声问:“发生了什么事?”
夜菽瞬间变得幽深的眸底划过万般情绪,然后垂下眼睛:“他死了。”
沈十安胸口一阵窒闷。
因为神识有所触碰,他能清楚感受到从夜菽身上传来的那股近乎绝望的悲伤,压抑至极,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沈寻曾说骆昀是因为身为人类寿命有限,早早老死,所以他根本没见过。但按照常理,既然骆昀跟夜菽之间定下了三百岁之约,不就意味着正常情况下,对方肯定能活到夜菽三百岁的时候吗?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能在夜菽的庇护下导致了骆昀的死亡?
夜菽显然不愿意回忆这段往事。沈十安也不打算继续追问。
他们之间的故事让沈十安联想到了自己和沈寻,想要尽快见到沈寻的念头前所未有地迫切起来:“我还能离开这里吗?”
夜菽点点头,正要说话,地面忽然剧烈晃动起来,茶壶自矮桌上滚落,砰地一声碎成数瓣,滚烫的茶水淌得到处都是。
夜菽轻轻一挥手,将碎裂的茶壶连同摇晃的杯盏全都撤去,表情既欣慰又有些无奈:“也是时候了。你再不出去,阿尔恐怕要将天捅出个窟窿来。十安——我能叫你十安吗?”见沈十安点头,他的目光前所未有地柔和,并稍稍加快了语速:“刻耳柏洛斯寿命悠长,但遇到一个能让生命充满色彩的伴侣的机会,却十分微渺。我很高兴,阿尔能在这个世界遇到你。按照这个世界的习俗,第一次正式见面,我应当给你一份见面礼的。”
夜菽微微探身,雪白的袖口随着抬手的动作滑落至腕,微凉的指尖在沈十安眉心处轻轻划过——
一股浑厚又柔和的能量顺着眉心融入沈十安体内,而夜菽身上那份极易破碎的脆弱感又重了几分。
地面的晃动越发剧烈,头顶视线无法穿透的黑暗当中,隐隐传来凶兽的嗥叫与悲鸣。
“赫修受了重伤,这里要崩溃了。你快走吧,趁还来得及。”夜菽脸色愈白,扶着矮桌微喘道。
沈十安站起来:“你不跟我一起出去吗?”
要是沈寻能亲眼见到他,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子。
夜菽摇头:“我说过,我已经死了。”
轰!
又一阵剧烈晃动之下,除了沈十安站立的一小块面积,整个广场连同旁边无垠的深渊,全都湮灭成亿万光点。
以神识编织的景象褪去,沈十安这才发现,夜菽竟是被四根手臂粗的漆黑铁链捆缚在一块巨大无比的石头上。
冰冷的铁链穿过他的四肢,牢牢锁住他的身体,如瀑的黑发凌乱披散,雪白的衣袍被铁链拉扯,像是一团皱巴巴的,跌落泥中的云。
夜菽脸色惨白,身体跟锁链直接接触的地方已经近乎透明,本该仙气缥缈如清风明月般的人物,此时竟像是随时都会消散的泡影。
沈十安又惊又痛,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怎么会……”
夜菽笑了笑:“我早该烟消云散,赫修执意要留住我。如今在这儿的,不过是一点残念,等赫修身死,我便会彻底消失。”
沈十安剑眉紧锁,大脑飞速运转:“一定还有办法!我有空间,空间内还有灵泉,或许……”
“没用的。”夜菽温和地看着他:“能在消失前见你一面,已经了却了我最后一个愿望。快走吧,阿尔……沈寻还在等着你。”
强烈的不甘和无力感逼得沈十安眼眶发红。理智告诉他这里极度危险,必须听夜菽的尽快离开,但是……
但是他怎么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沈寻一直深切怀念的兄长就在眼前,这是他最重要的血脉至亲,自己明明见到了对方,明明近在咫尺,却什么都做不了。
这让他想起了当年母亲病重的时候。
咔嚓。
仿佛某种无形屏障骤然碎裂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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