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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一切都将结束了。
    门被反锁了,夜格外漫长。谈越听见了枪声,在震耳欲聋的雨声中与他的心跳一样微弱,他睁着眼等到了天亮,又等到了下午,直到门开了。
    在门外,他看见的不是司徒,而是一小队穿制服的特警。
    谈越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都说了一遍:两个月前,他来到眉镇,他意外发现了客栈藏毒。客栈老板司徒委托他到X市报警,他可能是失联的线人。
    雨已经停了,山上到处都是脚印,没人知道昨晚到底有多少人上了山。天空露出清纯无比的本相,蓝得诡异,白云好像流动的棉絮,被微风冲刷着,连久违的太阳也出现了。再过半个月,W市的雨季就结束了。一切都将结束了。
    警察带着他下山,路过断崖时,他看见那儿围了一群人,吵嚷不已,树与树之间拉起了黄色警戒线。
    谈越问:那里怎么了?
    没有人回答。于是他闯过去瞧了一眼,这一眼竟然看见断崖上的大石头边上躺了一具尸体他整个肩膀都被砍掉了,露出被雨水冲刷得灰败的皮肉,表情痛苦死不瞑目,一双浑浊的眼睛直直地穿过人群,无神地与谈越对视着。
    谈越难以置信地惊呼道:老邢?!
    他转过头去问警察:他死了?他怎么会死?
    老邢是司徒的保镖,他们几乎形影不离。他死了,司徒呢?
    警察怎么回答他的,谈越听不下去了。他木然站在警戒线外,目不转睛地眺望那处断崖。太远了,他实在看不见那里有没有尸体,有没有搏斗痕迹。他是不是摔下去了就像谈越梦见的那样,死在他亲生父母死去的地方?
    他浑浑噩噩地被送进了山脚下的警车里,两个女警仔细地询问他这两个月来发现客栈涉毒的事情,事无巨细。谈越讲了半个小时,口干舌燥。女警合上了录音笔,向他道谢。
    车窗之外,眉镇的太阳悄然落下了,橙红的夕阳余晖蔓延了整座孟拉山,山脚下人群攒动,到处都是奔跑焦急的警察、便衣,一辆辆警车停在山下,旋转闪烁的警灯不知疲倦。他在车窗上看见了茫然失意的自己,驼着背,像只憔悴的虾。
    山脚下又一阵喧哗,几副担架从山上被众人围着抬下来,送进了雪白的救护车之中。谈越险些跳起来,他连忙问女警:拜托你,帮我看看里面有没有一个叫司徒的男人,年纪跟我差不多,二十几岁,大概这么高,长得很帅
    其中一个女警走去看了片刻,回来时对他说:没有你说的人,抬下来的都是中年人。
    谈越失望不已,我很怕他死了。
    女警问他:他是你的
    他是我爱人。谈越说。
    女警闻言摇了摇头,很轻地叹了口气。
    他在车里待了很久,救护车载走了两批人,守在山下的人群也渐渐散了。警察又带来了赵赵,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这里。他敲了谈越的车窗,问他:你没事吧?
    没事。
    镇上火并了,刚刚吓死我了,抓了好多人。
    谈越只是问他:你见到司徒了吗?
    没有,他不是和你一起的吗?
    老邢死了。谈越说,我看见了。
    赵赵吃惊地张开了嘴:那司徒岂不是
    谈越闭了闭干涩的眼睛:老邢在断崖死的,我怀疑他是不是掉下去了。
    这赵赵说不出更安慰的话了,也许还在呢。
    女警上了车,告诉谈越他们准备开车离开这里了。谈越说:我还没看见司徒。
    女警说:得走了,谈先生,有消息我会通知家属的。
    谈越顿时红了眼睛,他不甘心地摇下车窗向外张望,恍惚间他看见了树林里突然晃过了一个人影,刹那间消失在树干身后。
    那个人是谁?
    是我的幻觉吗?
    他还活着吗?
    不是的
    树林里是司徒吗?我看见了。谈越对赵赵说。
    赵赵惊诧地望向树林,然而树木沉寂,连一丝晃动也无。哪里有什么人影?
    他正要说你不是出幻觉了吧,谈越却慌张地开了车门。
    司徒!谈越尖利地叫着他的名字,推开赵赵,他跌跌撞撞地冲向树林。夕阳在他身后留下很长的影子。
    第23章 第 23 章
    老邢本名邢文珂,W市人,孤儿,无近亲在世。谈越在殡仪馆最后一次见到他的遗体,是在冷冻柜前,他被推出来,头发眉毛都凝了一层冰霜,浑身冒着寒气。尸体很快按程序被带进了焚化炉,被烧成了碎块粉末的灰色骨灰,工作人员把骨灰拾捡扫进了一个大盒子里,他们说老邢个子高,骨灰也多。谈越接过了老邢的骨灰盒,的确挺沉的。
    骨灰按规定只能由老邢的家人领取,因此为了领他的骨灰谈越费了好大力气。老邢委实是情况特殊孜然一人,年幼时丧父丧母,也不曾结婚有过子女。谈越出示了各种证明,表示已经没有任何在世的亲戚能负责领老邢的骨灰了,这才轮到他以朋友的名义领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