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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忱忱。”
    明朝野终于开口,仿佛积攒了好久的力气终于将这两个字说出来,目光如炬一动不动落到明忱脸上,前所未有的软语道:“过来些,和爸说说话。”
    明忱迟疑了,捏紧拳头吸了口气,兀自挣扎一番迈脚过去,“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
    再寻常不过的话,明朝野梗住没回答。但面上的灰白足以说明一切。他知道,撑不了多久,故而言其他:“我昨晚醒的,感觉有点力气就写了封信,托人转交给肖律师了——”
    明忱什么都不想听,打断他,“我问的是,你感觉好些了吗?”
    明朝野依旧答非所问,“这几天的热搜...我看了这几天的热搜。忱忱,尽快让孙杰安排发布会,别让那些营销号钻空子带节奏。”
    明忱是半路杀出的明家唯一太子爷,明朝野一旦有点风吹草动,意图谋财弑父的消息满天飞,大概是网上不用负责,说什么的都有。
    “明朝野,”明忱闭闭眼,声音近乎颤抖,“你到底怎么了……”
    明朝野叹了口气,拧不过他。他和他这儿子一个模子的性格,三年前刚见面就是针尖对麦芒。
    现在有幸见他为自己掉眼泪,明朝野竟然手足无措起来,费力抬起扎满针眼的手,没几秒又垂下,难得扭捏道:“我没什么事,多大人了还哭。”
    “你,没事?”明忱赌气一般抹了眼泪,奈何又止不住往下流,通红着眼大声道:“你知道萧雨涵和吴林,他们在知道你醒之后消失了吗?明朝野,把所有的爱都给了白眼狼,你活该!还说你没事,那医生为什么让我签病危,我凭什么签,我那么讨厌你,我明明恨不得你马上死,我就要如愿了,凭什么...我不签。”
    他盛气凌人,簌簌的眼泪出卖他佯装得倔强。比起假装满不在乎,明忱更像害怕失去什么,捂着脸一刻也不想再看明朝野,漫天的委屈形成不透风的墙,压得他呼吸困难。
    他也需要供氧,但没有人能给他哪怕一点点氧气。
    “让你来不是想惹你哭,听话。”明朝野不想弄得这么煽情,枕头染湿大片,强颜欢笑道:“既然都这么讨厌我了,尽快和那些媒体解释清楚,我的病怪不得任何人,死了也不是谁的错,你千万要和他们说清楚。”
    明朝野颇感无奈,他比谁都明白,明忱不会主动开口为自己辩解半个字,他那股别扭劲儿和当初的自己没两样。
    但明忱比起他,优秀不知道多少,像别人家的孩子那样优秀,如果当初陪他上学认字,现在的骄傲感会不会更深?
    “我问你,是不是萧雨涵的原因才导致你躺在这?”明忱走近半步,隐忍着,咄咄逼人道:“你是不是知道她和吴林那点破事了?他们为难你了,是不是,你说啊!”
    “明忱!”明朝野声音稍微大了些,扯着喉咙忍不住剧烈咳嗽,差点就这么窒息了,借着呼吸罩喘了几分钟,虚弱道:“现在再追溯这些还有什么必要?听话,过去就不提了。明氏能有今天你功不可没,日后的发展我半点也不担心,你很优秀,天生是商人的料。晨阳最喜欢优秀的孩子,她在天之灵一定保佑着你和扬扬。”
    明忱忽然沉默,背过身控制不住颤抖的肩膀。比起这些话,他更愿意明朝野暴怒坐起来甩他几巴掌,骂他指名道姓没大没小。
    可他没有,他每个字,每个标点符号无不在告别。气氛很糟,不是对肉体,是对心的极刑。
    明朝野望着他的后背,也想像普通父亲一样,拍一拍,安慰安慰,可他什么都做不了,兀自道:“晨阳之前狠心说,你和扬扬没了,现在你不是回来了?我相信扬扬一定也在,被你保护得很好。没能见扬扬最后一面,没能尽到父亲的责任我很抱歉。对于你们母子三人,我有好多的‘对不起’想说,但于你们而言可能只是干巴巴,浪费时间的三个字罢了。”
    “还有个事我藏了好久,一直不知道对谁说好,忱忱,你就帮我听一听吧。”明朝野休息几秒,陷入回忆。
    他第一次碰到梁晨阳那会儿正是京城最热的时候,九月中旬,烈日当头。
    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穿了一身大红色娃娃裙,拎着小水壶流连花丛之间。
    她太特别了,竟然拎起裙摆快乐地转圈圈。
    明朝野那时在楼上靠窗位子和投资方谈合同,说话间视线不由被那抹红色吸引。粉蔷薇花丛的花刺很多,生怕她不小心栽下去,那得多疼啊。
    同时也想,怎么会有女孩子不怕紫外线,不怕热,冒大汗给花浇水,执拗得每一朵都要浇到。
    即便被吸引,明朝野也我行我素,谈完就离开。只不过后来总会忽然间想起花间流连的人。
    尽管当时太远没看清她具体的模样,仍记得她欢脱的身影,只是看到就能感受到她的快乐。
    这种快乐会传染,惹得明朝野也不自觉愉悦一整个下午。
    再见面是在十月初傍晚,荒无人烟的南山路,上面只有一个高尔夫球场,下山有十三公里左右。
    梁晨阳戴着一顶花帽子,米色长裙和一双银色高跟,走得很慢。
    明朝野不确定是不是那天那个女孩,停下来询问情况。一方面也不放心,这地方,天一旦黑下来与荒郊野岭无异。
    两人没说几句话,明朝野才注意到她脚后跟已经被高跟鞋磨破起了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