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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说这话的是司衡,沈毅必定扔下一句「小屁孩就不要多管闲事」,然后不再管他。
    但是沈景和在沈毅眼中,到底是有些不同的。
    他这堂弟从小就不爱说话,总一个人闷着,身体也不好,沈毅和沈毅的父母,都拿他当一颗脆弱的小白菜似的对待。
    所以一向的优待也成了习惯,沈毅在面对沈景和时,会多几分耐心:“是因为私情。没什么好隐瞒的。你和司衡都应该知道吧,他是我女儿的另一个父亲,我们..本该是拜过堂的。”
    沈毅这话说得坦然。
    按说,他是不必跟沈景和讲到这个份上的,只因他觉得景和的心思重些,有时他也拿不准这堂弟究竟在想什么。
    为免景和胡思乱想,他便避开拐弯抹角,有话直说了。
    不料沈毅自以为的坦诚,却仿佛狠狠戳中了沈景和的痛处一般,他突然暴跳如雷:“可是堂兄,你不是已将那旧情舍下了吗?”
    “你从前也说过,你是为心怀大业而生的,不会陷入凡俗的小情小爱里。你忘记了?难道,你真要为那个人就改变吗?”
    “他值得吗!”
    沈毅还从未见过沈景和这般歇斯底里的模样,方才提及许暮舟时,他甚至从景和眼中,瞧出了一点不知从何而来的,深入骨髓的恨意。
    这般可怖的仇恨,放在他这文弱安静的小堂弟白净的脸上,尤为的令人震惊。
    “不是我为他改变,而是从遇见他开始,他就改变了我。原先我也以为,一段萍水相逢的感情,没什么割舍不下的。”
    沈毅这时候的话,也说不清是在讲给景和听,还是讲给自己听。
    “但是当我收到他的死讯之时,景和,哀莫大于心死,你能明白么。所以我想清楚了,我要他活着,最好能活在我身边。”
    “景和,我以前是说过,只要大业有成,肝脑涂地,在所不辞。直到现在,这一刻,这一点也不曾改变过。将来也不会。”
    “如果你是担心这个,其实大可不必。”
    沈景和被沈毅轻描淡写的「大可不必」四个字,狠狠噎住了。在他听来,就仿佛是堂兄在说,这是我家的事,外人不必多嘴。
    后来,沈毅还是走进了书房,而沈景和悄悄在他堂兄的院子外面站了许久,像一只被扔掉的动物。
    沈景和别的感觉没有,唯有他堂兄的那句「哀莫大于心死」,他却像是切身体会到了。
    在那之后,景和旧疾复发,沈毅只好先派人将他送至京城郊外的一座别院,安心静养。
    至于沈毅本人,自然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得做。
    自打邀许暮舟几人住进了自己宅院之后,沈毅就把府里最好的几个厨子派了过去,许暮舟的一日三餐,沈毅都会精心写了菜谱,要厨子们照着做。
    尽管分开了这么久,许暮舟的口味,他都牢牢记着。他还吩咐厨师务必将素菜都切细些,荤菜中的肉,要将肥肉去掉。
    许二公子挑食,饭菜要做得细致。
    给司衡看得是一愣一愣的,沈庄白自己用膳几时这般上心过?就连对他那刚出生不久的小女儿,也不见这么精细。
    而沈毅这般藏在各种小事里的讨好的小心思,许暮舟自然看在眼里,只不过他并不为此感到高兴。
    那些沈毅命人特意做出的膳食,许暮舟是一样没动过,全都进了阿鸢、裴云初和师道青的肚子。
    师道青不知内情,还说许暮舟太挑剔,人家做什么菜他都不爱吃。
    而许暮舟这些日子以来的伙食问题,还是和以前一样,让裴云初给他开小灶,或者叫阿鸢去街上买几个烧饼应付一下。
    许暮舟是在跟自己较劲。沈毅可以轻易说出「后悔」两个字,他却没办法接受沈毅的后悔。
    这不是报复,而是他在商海沉浮二十多年,早已是一颗不会开花的铁树,偏偏有人扣开了他的心门,又狠狠将这扇门摆了一道。
    许暮舟自问本就没有多少信任人的天赋,一无所有的庄白他会相信,但是坐拥半个天下的沈毅,焉能信得?
    不过许暮舟着实不懂得把事情做绝,以沈毅的性格,既然每日为他布置菜品,一定也会例行向厨子询问他的用饭状况。
    许暮舟特地关照了那几位大厨,让他们不要把他其实「一口没吃沈毅安排的菜品」这件事,如实向他们王爷汇报。
    随意扯几句谎话,蒙混过去便是。
    至于沈毅那泼天的手段,到底会不会当真被瞒过去,许暮舟便操控不得了。
    这天晚上,裴云初在小厨房里给许暮舟熬鱼汤,许暮舟站在一旁的菜池边,两边衣袖用一根白色长带打横系着,身前戴个围腰,帮裴云初洗菜。
    虽然他是许家流放在外的孩子,但是跟着裴云初的这十多年,二公子也算是过着金贵的少爷生活,十指不沾阳春水。
    平时洗菜、切菜这般在厨房里打下手的活,都是阿鸢做。
    今日许暮舟心血来潮,非要来帮裴云初的忙,而这帮忙的结果,就是裴云初一会儿要放进鱼汤里提味的大葱,都叫许暮舟切得歪歪斜斜。
    裴云初只能叹气,心说这祖宗乖乖在外头等吃还好,进了厨房便是越帮越忙。
    只不过..裴云初一向是了解许暮舟的,那向来是个坐得住的人,吵着进厨房,只代表他心中有事,非得做点什么,方可发泄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