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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你也不必多虑,老头子也好饮茶,这也是为我自己准备的。”
    许自山知道许暮舟今日是为公事而来,再说流离了那么年的孩子,根本也谈不上任何「私情」。
    老爷子是心中有数的,便也只是恭恭敬敬的,拿许暮舟当一位尊贵的客人。
    许暮舟接过茶盏,浅浅饮了一口,味道很好。他谢过老爷子的茶,说起今日之行的目的:“昔年,五位义士结为异姓兄弟,创立了影江盟,您正是这五人的其中之一,对么?”
    许自山笑着摇头:“往事莫要再提。我那故去的兄弟们,能称「义士」,而我老头子却是当不得的。只是「逃兵」罢了。”
    许暮舟略略惊讶。看来,碧落岛那四位已经不在人世的事情,老爷子是晓得的。
    ..只不过,这「逃兵」何意?
    原来,当年影江盟创立之后,除了老大朱氏担起重任,做了盟主,其余四人便各入各行,过上了自己的生活。
    其余三人,自认江湖中土生土长之人,离了义帮,也做不了什么别的营生,便各自组建了小的帮派,作为影江盟不为人知的暗中据点。
    这其中,唯有经商的许自山最为特殊。他读过书,脑子又好使,凭着偶然遇见的宝藏,发家致富,生意越做越大,很快成为了远近闻名的富商。
    因而极少有人知道,他与江湖第一大正统帮派影江盟的那几位顶头元老,互相熟识,甚至还是莫逆之交。
    即便有人说了,也只会惹更多的人不相信。
    就这样,许自山的身份,无意间隐藏了下来。大家也都过了十几年安稳日子,这期间,许自山成了京城第一贵商。
    他的营生遍布丰国,「许氏」也就成了金字招牌。他还娶了最心爱的女子做妻,生下两个儿子。
    可惜红颜薄命,许家奶奶待字闺中时,身体就不大好,生下第二个孩子后没多久,因病去世。
    之后许自山便也没有再娶,拖着偌大的家业,将两个儿子拉扯大。
    然而中原还没从分裂的乱世中脱身太久,再次陷入纷争与战乱的苗头又死灰复燃。
    皇室新旧更迭,周边邻国虎视眈眈,朱盟主带领的影江盟,参与了许多次与外境武林的交锋。
    但同时,也发觉这丰国内部,似乎也有人与外境里应外合。朱盟主意外遇刺身亡。
    其他三位,莫名被扣上了「通敌」「祸乱朝纲」的帽子,遭遇皇庭军队与整个中原武林的打压与围剿。
    最终,也随着朱盟主的脚步,前后离世。影江盟衰落,从第一大正统帮派,沦为门下弟子,几天都吃不上一顿好饭的潦倒之帮。
    说来也巧得很,影江盟没落伊始,正是红花会撅起、壮大势头最强劲的同一年。
    眼看昔年挚友,受人所害,相继去世,一手创立的帮派日趋没落,许自山却并未出手帮上一帮。
    因为他那几个兄弟,大概早已预料到会有这一天,尤其是朱盟主。他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封绝笔书信,便是给许自山的。
    要他远离争斗,韬光养晦,但这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同时也是不能忘记的,若是良机出现,便要将他们兄弟几人的意志传承下去。
    护中原山河安宁,保百姓生活和乐。
    但于许自山而言,独自苟且偷生,便是与「逃兵」无异。
    “我想,这「良机」,现在是来了。”老爷子望了望遥远的天边,又转而看向面前的许暮舟,“摄政王跟金玉贤斗了两代人的时间,我本以为沈烨败了,沈庄白也要败了。”
    “但不知是哪一步现了转机,现在是金玉贤被扼住了咽喉。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许自山从自己所坐的蒲团下面,摸出了一个令牌模样的东西,瞧着应该是木材做的,做工粗糙。
    但许老爷子却是将这木牌,小心翼翼的托在双手之上。
    “这是当年我五人结拜之时,用同一块木桩所做的令牌。五人,五令,令在人在,人亡..令牌也就不能留下来了。”
    许自山所说之约,是当年影江盟创立之初,五人共同定下的。他那四位兄弟已经离世,他们随身的令牌,自然也已被提前销毁了。
    因为这令牌中,藏着影江盟最大的秘密,非传承之主,不可知晓。就连师道青,也从未听说过。
    而此刻,老爷子将自己的令牌,托举在许暮舟面前:“按说,若有人接了此令,那便是下一任盟主之选。因缘际会,你已经是影江盟的盟主了,这也算是「物归原主」。”
    “许盟主,老头子不是一个好祖父,甚至,不是一个好父亲。但抛去个人恩怨,我唯有将此令牌托付于你了。”
    “许家求不得你的原谅,但你信老头子一言,这令牌里的东西,是你需要的。大概,也会是摄政王所需要的。你们将来,一定用得上。”
    许暮舟并不怀疑老爷子话中的真实与否,他只是接过令牌,在手里掂了掂,很轻。而他心里,五味杂陈。
    交付了心中重担的许自山,释然一笑,“孩子,当年你爹不要你,我却也没有阻止,许家欠你的,这辈子是还不清了。”
    “但愿来生,你投个好人家,我们自家里的冤孽,也就别再相见了。”
    许暮舟一边将令牌收进怀中,一边沉默着点了点头。再一抬眼,他面前的这位祖父,似乎又苍老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