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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说着,郑宣不忘紧紧盯着苏和静脸上的神情,他知道她在端阳侯府内举步维艰,这条裙子……这条裙子定是别人开口抢要,不然她怎么舍得拱手送人?
苏和静心内百转千回,面上却恍若未闻:“三妹妹性子顽劣些,若是小公爷瞧见了她,劳烦您使人传信于我。”
说罢,她便欲转身离去,孤男寡女在这厢房内共处一室,损的是郑宣的名声。
她已为人妇,不该再阻了郑宣的姻缘前程。
她这般决绝的离去模样却让身后的郑宣心急如焚,他再顾不上什么规矩名声,好容易才得了这半点与她相处的机会,他如何舍得轻易放过?
郑宣向前一步挡住了苏和静的去路,目光炙热恳切,声音坦诚无畏:“她在东厢房里和我妹妹说话,你放心。”
苏和静不敢抬头与他相望,生怕自己会忍不住落下泪来,便只能垂头掐紧了自己的柔荑,道:“是小公爷故意安排的?”
郑宣不置可否,望着苏和静明显清瘦了不少的身形,说出口的音调里都带了几分颤抖之意:“是我故意为之。”
苏和静鼻子一酸,却只得道:“小公爷可明白?我已为人妇……”剩下的半句“此生无缘”她到底是说不出口。
情窦初开时她便和郑宣两情相悦,一个小公爷,一个侯府嫡女,闲时便总借着小厮丫鬟的名号跑到大国寺上香捕猎。
郑宣早已向自己许下了终身。
本以为造化弄人,自己迫不得已嫁去了端阳侯府,他伤心总也是有限的,终有一日他会忘了自己另娶贤妻。
可他却固执执拗到了极点,竟是一日日地拖着不肯娶妻,还总明里暗里地对自己施以援手。
苏和静滑落下两行清泪,扬起头撞进郑宣潋滟着情谊的眸子里,一字一句地开口道:“小公爷该娶个门当户对的妻子,子孙满堂,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
这样的话郑宣已不知听人说过第几回了。
犹记得那一日安平侯府与端阳侯府大婚,十里红妆铺满了京城的大街小巷,他避无可避,便坐在拥月楼的高阁上眼睁睁地瞧着她被另一个男人牵下花轿。
他不喜饮酒,那一日却醉得几乎昏死过去。
大长公主瞧见自己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竟也陪着自己枯坐了一整夜,最后说道:“静儿是个好孩子,你们这辈子,究竟是缘分差了些。”
母亲的话,他直至今日也想不明白。
他喜欢静儿,静儿也喜欢他,本是两情相悦之人,没有世仇家恨,没有隔阂阻难,为何……为何不能厮守一生?
他不是没有想过要淡忘这段感情,听大长公主的话,寻个贤惠的妻子共度一生。
可谁都不是苏和静。
这世上只有一个苏和静而已。
郑宣自嘲一笑,俊脸上尽是伤心之意:“连你也会说这样俗气的话。”
话音甫落,苏和静的心口却好似被人用银针细细密密地扎了许多伤口,疼得她五脏六腑都在打颤。
她便迎着郑宣的眸子,轻笑一声道:“我早就是个俗气的人了。”
从嫁进端阳侯府的那一日起,她便被人抽皮扒筋了一回,再不是从前那个明媚肆意的女孩儿了。
郑宣自悔失言,落下眼帘道:“是我说错话了。我只是想说,成亲前那一日我说的话都是真的,谁都可以让我去娶亲生子,忘却前尘,但静儿你不可以。”
苏和静一怔,随即忆起了自己大婚前的那一夜,郑宣翻墙进了自己的闺阁,却并未像从前一般大剌剌地推开自己的窗户,而是隔着影影绰绰的窗纸,留下一句:
“多久我都等你。”
一晃已是第四个年头了。
苏和静只觉得胸闷难忍,盘亘在心口的那股气怎么也提不上来,过了好半晌,她才缓缓说道:“不值得。”
郑宣上前一步攥住了她的皓腕,将袖子里的卖身契放在了她手心里,随后则松开了自己的手,神色坚定道:“值得。”
苏和静不解其意,瞧见那卖身契上的出处来自楚香楼,一时有些猜测,她道:“这莫非是裴景诚在外蓄养的那个外室……的卖身契?”
“他近来又迷上了个名为芍药的花魁,对这染香便大不如前,连起初答应好的脱籍一事也未曾兑现,我便使人买下了她的卖身契,你且收着吧。”
苏和静随即缓过神来,便追问道:“染香可有怀上身孕?”
郑宣蹙眉思索了一会儿,随后说道:“并未。”
那便是芍药怀上了子嗣。
苏和静将卖身契还予了郑宣,只说道:“劳烦小公爷将这身契还予那位染香姑娘吧,我要来也是无用。”
她也是可怜人,裴景诚即是喜新厌旧将她丢开手,自己又何必去为难她?
郑宣应下,眸光扫过苏和静沉静的面庞,说道:“那男人我已让人了结他的性命,我并不知他做了些什么,只是那般不堪的景像,又关系着你的名声,我便只能下此狠手。”
苏和静听后甚久无言,最后叹道:“多谢小公爷。”
说完这话后,两人一时便相对无言,还是郑宣将自己腰间别着的玉佩递给了苏和静,说道:“端阳侯府前头的那条街上有间珍宝阁,我安排了好些个信得过的下属候在那儿,你若是遇上了什么难处,便唤人将这玉佩送去,他们自会来与我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