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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竞云没有再问下去,只倚在旁边的桌子上,手指撑在身体两侧,这姿势给他的凌厉添抹上一丝迷人的风雅,“今日梁文墨叫我多照拂你。他的意思我明白,不想叫你受苦。但是你们导演却叫我用部队标准来训练你,军中没有儿戏,因此我想听听你自己的想法。”
    怀砚没有犹豫,他把身子站得笔直,诚恳道:“请长官用最严苛的标准来要求我。”陆竞云唇角勾起,“你恐怕对我训练的方式没有概念。刚开始训练时,我带的新兵有的昏厥,有的休克,大部分人还会尿血,一大半人都扛不住,第二日便卷铺盖走人……你明白这个强度么?”
    那日在饭局上,怀砚已有所耳闻,陆竞云刚过廿五岁的年纪,能成为辰安军中少数没有雄厚背景且最年轻的团长,必是个一丝不苟,极度自律的狠角色,从他这简洁如新的房间中便能看得出来。怀砚还注意到,虽然他方才坐在床铺上,此刻床面却无一丝褶皱,想是他起身便有顺手抹掉痕迹的习惯,一个人能谨慎到这份上,不得不让人觉得胆寒。
    “陆长官,军人何其神圣,既然要演这个角色,我江怀砚便不敢有丝毫怠慢松懈,无论如何我都会坚持。”怀砚语气诚恳。
    陆竞云点头道:“希望训练开始三天后,你也能这么坚定。”而后他起身走开,在水盆前浸着毛巾,怀砚知道这是送客之意,便礼貌地辞退了出来。
    陆竞云待他走后,脱下迷彩背心,肩胛骨下方的两道狰狞疤痕便露了出来,一道是剿匪时被子弹擦伤,另一道则是一次攻城肉搏时拜大刀所赐。他小心擦拭过身体,又用香胰将毛巾打遍,搓揉起来,洗好后抻平在阳台上,本欲去转手关电灯,迟疑片刻却又走到桌前,拉开抽屉,那里面是一本《勃朗宁之恋》,这是他今日特意叫赵梓熙在城里带回来的。
    在军校时,陆竞云的速读与速记都不错,应该说,除却英文不好,其他的科目都是优A。他看繁杂的军事文件可以过目不忘,翻小说自是飞快,其实此时他都没有在阅读,只在快速搜寻一些男女主角共同出现的情节,梁文墨极致华丽浪漫的描写,让他直蹙眉头,当他看到小说中后半段,谢棣平与程义珍饥渴地拥吻在一起,然后在狭窄的军床上共赴云雨之时,他突然生出一种难以遏制的烦躁,起身把小说狠狠塞进床头柜深处。
    怀砚运气极佳,第二日的天气仿佛在一夜之间转凉,毒辣烫人的秋老虎隐匿在棉堆儿似的的灰蒙云层之后,风中有几分凛冽,竟有冬日的气息了。
    剧组的人也忙碌起来,道具组开始往城里和新厂去电话,摄像组已开始着手拍一些空镜,音效组跟着收声音素材,徐正阳也在与几个制片分配任务进度,讨论的过程中,他斜了一眼外面空场上训练的怀砚,暗想,这挺拔如松的模样倒真好看,光看皮囊的话,其实这傻小子的俊俏不输陆团长……希望他在这些天能从内到外有一个蜕变。
    辰安军最新一批新兵也是一个月前入伍,各方面体能已经比常人强很多,因此怀砚必须要在这几日加紧训练,如能通过测试,才也可以与这批兵一同摸枪。
    小张已指点了列队训练的动作要领,怀砚做的还算标准,他几乎不敢眨眼,抬步间也不敢卸力半分,时间在单一姿势的保持中总是十分漫长,他从一大清早在这里训练,到后面已全然没有时间的概念,云朵太厚,用余光也瞧不见太阳的方向……
    已近中午,怀砚站起了第三组军姿,这时他觉得前脚掌被压的酸胀,脑海中也不受控制的胡思乱想起来……
    今早起来,未看见陆长官,他去哪里了呢……若他在身边指点,许要好捱许多……团长有更要紧的事情忙,我又不是正规辰安军,他定是没必要来看我的……
    怀砚正兀自想着,身后突然有人用力拔他紧扣的手掌,怀砚心里一惊,忙拼尽全力压制住,手指总算没有离开裤缝,还未反应过来,膝后方又被狠踢了一脚,腿筋被坚硬的军靴底一撞,登时酸麻起来。怀砚的膝盖稍弯了一下,好在身子没有晃动,强行撑下来之后,他才发觉腿上有多么的痛,细密汗珠登时布满他军帽下半露的额头。
    “腿再夹紧。”陆竞云用手掌去插怀砚的腿缝儿,逼着他再次收紧,随后站起身发布命令,叫怀砚做了一些队列动作,他的声音很冷,全无此前错觉般的温柔,“方才你抖了一下,按新兵的训练规矩,你今日便是要被淘汰的,所以,罚跨立两个钟头,下午才可以进队,明白了吗?”
    “是!长官!”怀砚努力让自己听起来精神抖擞,可额前汇集起来的大颗汗珠却出卖了他。
    陆竞云盯着他的面容看了片刻,“很疼么?”
    “不疼,”怀砚眼神坚毅,矢口否认。
    “那继续站吧。”陆竞云转头去视察粮仓储备,怀砚依旧绷着面孔,心里已疼得龇牙咧嘴、面目全非。
    直到下午两点,他终于从这空无一人的广场上解放出来,剧组的人已在旁边看了他几个时辰,忙“呼啦”一下将他包围住,擦汗的擦汗,搀扶的搀扶,怀砚受不惯别人照顾,忙说自己还好,就是饿了,想用些饭。
    徐正阳已在食堂给他留了饭菜,是土豆烧牛肉和二米饭。怀砚也顾不得形象,坐下就狼吞虎咽起来,大家都围着他笑。
    “你们别说,这陆长官练兵是有一套,才一个上午,咱怀砚这气质就变了!”冯剑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