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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安军中的风气是该变一变,只是我暂时没有这样的能力。我只能尽力维持八团的清明。”陆竞云心知自己说的话有些冠冕堂皇,可他却只能如此,此时服务生端了两碗元宵上来,陆竞云看着怀砚深低着头,仿佛有什么液体滴落在他面前那颗元宵上,他突然觉得心脏抽痛起来。
这正是元宵之夜,窗外写着谜语的粉藕纱灯摇摇晃晃,将光线搅得迷离尽碎,远处烟花不时绽放,怀砚再抬头时已又带上淡淡的笑容,他依旧把绸包推了回去,“长官收下吧……就当作元宵礼物……可以吗?”
陆竞云已再没有推辞的理由,他拿过那只玉豹,攥紧在掌中。
他们吃过元宵后回到了楼下,电影也正好快结束了,怀砚回到梁文墨身边痴痴地坐着,再看不进去电影,梁文墨一直问他到哪去了,他也不太应答,等到电影结束,众人到宴会厅举办酒会,怀砚此时作为主角自是躲不开了,因而只能应酬起来。
他心眼儿实,虽然并不爱喝酒,可总是抹不开面子,加上因为方才的事心里难过,喝得就有些多,渐渐地脸就热起来,但他也有了防备,碰杯之余心里还在默默想着,那红酒是从公用瓶子里倒出来的,杯子自己也检查过了,虽然梁文哲今日不在,难保没有其他可疑的人……
唉,我何等卑微渺小之人,怎就还活到了这个地步,要时刻防备提防着……我哪里有这样的价值呢!
怀砚生性谦逊,电影上的成功不能给予他多少自信,此刻酒后带着些情绪反而妄自菲薄起来,虽然他的自尊已不再允许自己去找陆竞云讲话,可他仍忍不住向陆竞云那边频频看去,当他意识到管不住自己的眼神时,新一轮的惆怅和无力又涌上来,他便又不得不举起酒杯去掩饰。
“怀砚今儿看来是高兴了。”徐正阳笑着对梁文墨道:“梁先生,您何时见怀砚喝过这么多酒?”
“我瞧他倒是像心里有事。”梁文墨答了一句,前去拉住怀砚,“怀砚,都敬过一圈了,你莫要再喝了。”
怀砚笑了笑道:“文墨,今天电影放了,我高兴。”
梁文墨见他眼神已有点开始散了,忙叫京华的保镖来送怀砚回旁边的酒店去。
“文墨,你不回吗?”怀砚心里有一肚子话想倾诉,虽然不可能去对梁文墨讲陆竞云,但聊聊旁的也是好的。
梁文墨为难道:“怀砚,我还想听听他们美国人对我这剧本的意见,你也知道,若不是看我这本子有些意思,帕莱希公司也可能因为我哥跟我悔约的……”
怀砚叹了口气表示理解,他任由保镖把自己送回到旁边的西华酒店里去,迈进房门的时候,这才觉得酒劲儿上来,头一下子变得铅重,拉上窗帘就睡了过去。
一个时辰后,夜幕已深,房门再次被刷开,陆竞云臂上挂着西装走了进来,他耳力是极好的,一进来便听到了黑暗中床上的轻微呼吸声。
看来是服务生把门卡给错了。陆竞云转身撤了出来,正要关门的一刹,门廊的灯光恰映在房间内的衣架上,他看到了自己那件熟悉的军装。
陆竞云站在门口停顿了几秒,而后又走进了房间,门在里面关上,走廊又恢复了漆黑与寂静。
好歹也是定情信物,嗐!
第20章 醰然旧梦
月光和溜进窗隙的夜风合奏出春潮般舒缓的清波,一下下吹送着半掩着的窗纱,陆竞云一步步走过去,其实由于某种原因,他不该这样接近怀砚,但好似在沙漠跋涉万里的旅者望到一眼清澈幽泉,仿佛会给予他救赎,也难免蕴藏着危机,将他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可他无法克制靠近泉水的本能。
陆竞云俯首看着卧在床间的人,那枕上的面容忽明忽暗,眉上的粉已掉了大半,显出原本清淡朦胧的黛色来,眼窝像嵌着两颗饱满漂亮的橄榄,眼皮上浮着淡淡的梅红,一尾干涸的泪渍顺着他微微上挑的眼梢延至鬓角,拉长了他的眉目。
怀砚衬衫的扣子解至胸口,陆竞云又看到了他肩上的浅浅伤痕,继而想起那让自己魂牵梦绕的少年来,虽然也是这样的白净,但养尊处优被照顾得很好,脸上身上连颗黑痣也无。
如果是他,他该如何相认与保护;如果不是,他又能否忘掉面前的人,并由着上将把他做掉……
陆竞云陷入了从未有过的困境,即使方方面面的迹象已经表明,他与他除了面容几乎一致,性格神情有那么些相似,其余的生活轨迹与经历习惯全然不同,他已然在尽力对他刻薄疏远,可到现在他还在怀着那么一丝不该有的寄托和期待。
陆竞云低叹一声,他决意不再去想,起身去办他应该做的事。他搜查了保镖们替怀砚挂在衣架上的军装外套,里面只有张上台演说的稿子和两把老旧的钥匙,陆竞云便又回到床边,先叫了他两声,确认他睡熟后,才去摸寻怀砚身上的口袋,这种事他在审查敌军时也做过不少,可此刻陆竞云却觉得心如擂鼓。
怀砚在昏沉的酒梦中翻了个身,白皙细窄的腰便露了出来,陆竞云看到他腰窝处有一处淡青色的痣,像是棋子落纹枰那样吻合,他有种想用手触碰上去的冲动,又强忍住了,见他身上没有带着间谍该有的器械,不禁又陷入了迷惘。
陆竞云知道自己此时必须走了,在他站起身来的时候,怀砚却似有所感,懵懂地带着醉意睁开眼来,他隐约朦胧地看见一个男人的身影,尽管酒精已将视觉削弱了七分,他却知道那就是陆长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