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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弹擦伤,没什么大事。”陆竞云只静静看着面前的人,没什么痛苦的表情,额上却已冒出几颗隐秘的汗珠儿,怀砚替他脱下风衣来,看到衬衫白似雪,血迹红似梅,忽然觉得心口发堵喘不上气,他在剧组也常见血浆,可去解陆竞云胸前扣子的时候他却指尖发抖。
    陆竞云个子比他高出一些,怀砚要去看肩头的伤口不大方便,因而他搬来盥洗台前的软凳叫陆竞云坐下,然后轻轻把他身上已经破了的衬衫剥离下来……
    确实只是擦伤,未伤及骨头,但是那鲜红的血肉裸露在灯下,怀砚觉得自己的心头也像被这么狠狠擦了一下,磨出最柔软脆弱的部分来,在灼痛中控制不住地颤栗。他再向下看去,陆竞云挺拔的背部轮廓像是群山绵连般起落有致,然而一道道深浅不一的伤痕却交错攀附在肌肉上,替他隐埋着无可言说的战痛以及不为人知的往事。
    陆竞云等了半天也不见怀砚有动作,一回头那人已是珠泪盈睫,一双美目涨得通红,他蓦然想起在江畔那次被家丁棍打,面前的人为自己亦是流着涟涟清泪。
    他心里被勾起往事,却只叹了一声,“又不是伤在你身上……你怎么这么容易哭?”
    “伤在我身上……我是不怕疼的。”怀砚抬起眼来,他眼部的形状原就生得极好,像是杏子的内核,而瞳底又清澈得像发蓝的海子,与人对视的时候总能勾住对方的心……此时海子起了雾,水波朦胧,天光浮沉。
    陆竞云移开目光,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招架不住,“……贵宾包厢里应该有售卖的高度白酒,你去拿一瓶过来。”
    怀砚依言去茶几上找,果然看到一些酒品,他开了度数最高的西凤酒拿进盥洗室,“陆长官……就用这个吗?”
    “可以,有几次在前线,医疗物资短缺,都只能这么弄……你直接浇在伤口上。”
    怀砚绕到陆竞云身后,却又被他制止,“站到前面来弄。”
    怀砚怔了怔,然后抽出一些干净的纸巾,走到他修长双腿之间来,这个姿势有些暧昧,他的双臂恰好可以搭在他的肩上,他的胸膛恰好面对着他的脸,他也可以清晰看到伤口有哪里不干净。怀砚一狠心把酒浇了在他肩上,陆竞云的呼吸霎时粗重起来,他深深埋下头去,额上颈上的青筋都猛然显露,鼻中的气息拂在怀砚的腹腰上。
    怀砚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光着身子在他面前呆了这么久,感受到那股炙热的气流,他脑海中像炸开了什么东西,觉得痒,同时又莫名得舒服,但他不敢多想,只集中精力把晕在肩头的血水擦净。而陆竞云再抬起头时,英挺的眉边、薄薄的唇角间都粘着汗水,怀砚柔和替他拭去,用纸巾垫在伤口上,寻了块干净毛巾包扎好伤口,就轻轻去拉他的手臂,“陆长官去房间里休息一会儿吧,待后天到了燕云,再去医院处理一下。”
    陆竞云站起了身,由着怀砚搀扶回房,怀砚扶着他缓缓走到床边,与他赤裸的身体贴在一起,他觉得陆长官身上好热好重,压得他走得很慢很慢,临到床边他险些一个踉跄把人家摔在床上,但好在稳住了平衡,最终还是挽着他劲瘦的腰,将他扶坐在床上。
    “陆长官想吃些什么东西么?我去餐车里拿。”怀砚把被子铺开让他侧躺下,这才腾出空隙来套上自己的衣物。
    “不必麻烦,那里有水果,我吃一些就好。”陆竞云看他系长衫扣子的儒雅动作,只觉亦是那样眼熟。
    到底是昂贵的贵宾厢,东西如此齐全,时令的水果也很新鲜。怀砚把它们端到盥洗室里洗净,去除草莓的叶柄,将桑葚的细茎也掐掉,他吃东西其实本来很细致,但二毛老玩笑他讲究,胡同里也没那么些条件,慢慢也就粗了起来,然而陆长官一看就是讲究人,怀砚不敢怠慢。
    他端着果盘走到床前,白皙匀亭的指尖儿都染上了淡紫色,陆竞云看见后目光在那里流连了挺久,怀砚见他没有动作,就将果盘放在床头,默默退回到沙发上去。
    陆竞云沉默片刻,只好自己捻起一颗桑葚放到口中,他想,若在辽北城时,他的眠儿肯定不会由着自己动手。
    怀砚坐在沙发的一角儿,在行车略有颠荡的光波中,他看着陆竞云的薄唇被桑葚汁染成深色,那俊逸出尘的五官突然变得浓丽起来,似在舞台上了妆,怀砚像是台下痴心付意的剧迷,一下就看呆了。
    “想吃就过来。”陆竞云以为他也想吃水果,指指自己身侧。
    “没有……”怀砚胡乱摇摇头,转身去衣柜抱了一套多余的被子铺在沙发上,又将车厢里的灯光调暗,“陆长官,你早些歇息。若伤口难受,一定把我叫醒。”
    陆竞云微微挑了挑眉尾,“你睡得那么远,我怎么叫?”
    怀砚忙道:“我觉很轻的。”
    陆竞云刚拿住草莓的手顿了一下,又把草莓丢了回去,“就睡在这,我还有话要问你。”说罢他站起身走到盥洗室洗漱,这会子也不用人扶了。
    怀砚看着那张不大的床,感觉自己像在做梦,他今日居然要跟陆长官同床共寝了?可他再想到他方才说要问话,心一下提得紧紧,待陆竞云从盥洗室出来,他也洗漱好了和衣躺在了他身侧。
    火车外屏山重重,绵绵夜雨续上了黄昏的断虹,春柳丛竹的影子投在轻纱上,随着列车的行迹拉得斜长,馥郁芬芳泥香自窗缝里溜进,一室湿清,陆竞云用枕头垫着腰背,开始了他的审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