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意，你他妈也不是恋爱脑啊，为了一个小孩儿至于这样吗？我看你跟李朝阳都是疯了。”
    一个漂亮的烟圈从贺意口中吐出，慢慢飘远消散。
    冯子尧继续说：“你说你要是把正莱告了又能怎么着？能死吗？能吗？”
    贺意把烟掐了，缓缓皱眉，“你不懂。”
    “我不懂？我是不懂，我就知道你这会儿挺难受的吧？一个有意思，你付出了多少心血？你不理智，总有人替你理智，我看姜未人就挺理智的，早分了早好，你跟他凑一块没什么好结果。”
    “现在全北京城的都巴不得别跟姓姜的扯上什么关系，偏偏咱们贺总英勇无比，还想把人捡回家养着呢？你知道正莱欠了多少钱吗？他妈的把你意思集团赔破产都补不上这个窟窿！”
    拿整个意思都填不上的窟窿，姜未要怎么填？
    贺意想不到。
    姜未才二十岁，事业刚刚起步半年，还未走上正轨就惹上官司，沉迷两个月，终于迎来新生的时候，又被一棒子打回地狱。
    贺意想不到姜未要怎么才能撑得下去。
    他浑身窜上一阵惧意，摸出手机给姜未发消息，弹出对话框又停在那里。
    他以什么立场给姜未发消息？男朋友吗？已经不是了。
    还是说只是朋友之间的关心？
    他贺意可不想跟姜未做什么狗屁的朋友。
    贺意心里窝气，最后给姜未发了条十分生硬的消息过去。
    【贺意：再教你最后一件事，因为一点挫折就放弃生命，是最愚蠢的做法，别让我看不起你。】
    姜未没回。
    贺意捂着胃口处瘫软在沙发上，这一年多来姜未看他看得严，太久没喝酒的胃这会儿正跟他抗议，上下翻涌闹腾着。
    他闭上眼，将花花绿绿令人心烦的灯隔绝在外，开口道：“我可以等他。”
    冯子尧看他的眼神像看个疯子，“你他妈有毛病吧贺意？你再跟我说一遍，你要等谁？”
    “等姜末儿。”
    这四个字带着明显的哭腔，又十分倔强。
    冯子尧听见尾音的颤抖，愣了半晌。
    “贺意，你不会是哭了吧？”
    “没。”
    本来按在肚子上的手挪到了眼睛上，贺意盖住通红的眼圈，又悄悄抹掉钻出来的眼泪。
    “我说我等他，多久都等他，他年纪小，一时半会想不明白，我等他想明白，不急。”
    冯子尧没了脾气，“成，咱哥仨谁也别说谁，你他妈掉进一傻子的窟窿里，李朝阳掉进那植物人的窟窿里，我他妈掉进陆霆这个变态的窟窿里……”
    贺意“嗯”了声，把眼泪憋回去，揉了揉酸涩的鼻尖，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好拯救被酒精侵袭下脆弱的胃粘膜。
    生气，是真的生气，气姜未他妈的不开窍，跟他玩这一套。
    他需要的是一个能跟他并肩前行的成熟爱人，两个人可以同甘共苦，无论什么事都可以一起面对，而不是一遇到事先把他踹出去。
    “两个月前出那事的时候，我就该给他掰正回来。”贺意突然道。
    结果两个月后，旧事重演，姜未还是学不会乖乖听他的话。
    “你想怎么办？现在是人不要你了，你总不能低声下气跑过去求着人家复合吧？”
    “先让他想想吧，我也想想。”
    三个月后。
    “近日，正莱集团一案开庭审判，正莱董事长姜为民，总裁姜莱，一审判决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一代辉煌的陨落源于无视法律，枉顾人命……”
    贺意敲了敲桌子，“出去看。”
    方鑫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点开了这个视频，点进去就后悔了，他手机外放声音调了最大，被贺意听了个正着。
    他讪讪一笑，把视频关上。
    十二月初，正莱一案尘埃落定，姜为民和姜莱涉嫌生产、销售劣质产品罪，伪造食品生产资质，被判处无期徒刑，罚款6.2亿。
    姜未刚松了口气，转身就见他妈吞了一瓶安眠药，好在发现及时，送到医院一通洗胃，救了回来。
    医院病床前，姜未看着他妈，无奈叹了口气。
    “您就别给我裹乱了，成吗？”
    “小未，以后我们可怎么办啊？妈妈真的活不下去了……”
    姜未又叹了口气，“怎么活不下去了？有吃有喝的，饿不死就能活下去。”
    但姜未知道他妈为什么活不下去了。
    他妈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不愿意吃苦。
    别说他妈，就是他也有些不适应。
    好在他没持正莱的股，他妈持了很少一部分，姜未把自己手头的东西卖了卖，勉强还上了这一部分债。
    他这些年攒下的值钱的不值钱的全买了，唯独留下了贺意送他的那块表和那辆车。
    如果这两样也卖了，他们还能过得舒坦一点，但姜未不敢，他得还给贺意。
    “妈，没那么难，我还有存款，还有一家公司呢，够养活我们俩人，就是最近日过得清苦些，您要是实在不喜欢我这边，我明天把您送回我姥家去。”
    姜妈妈连忙摆头，“小未，妈妈没脸回去的。”
    “那您就别再这样了。”姜未给姜妈妈掖了掖被角，拖着沉重的身躯走出门，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