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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时,罗清溪追上颜岸,她说:“谢谢你。”
颜岸像是被吓了一跳,然后他微笑了,他的眼睛就像是银币一样的亮。
这是她印象里第一次与颜岸说话。后来他们也没机会说很多话。小学时,男生与女生会自动分得远远的,划开各自的领域。
到了初中,他与她又在同一个班。那时罗清溪是老师夸奖的对象,她的字写得好看干净,她已经预习了这学期的大部分课程,她的考试成绩从来都是别人追赶的目标。突然有一天,颜岸成为了老师嘴中的夸奖对象。
就像是一夜之间,罗清溪不再是老师唯一的宠儿。颜岸开始展现他在学习上的天赋。一次初中数学考试,老师额外增加了一道几何附加题。这其实是一道竞赛题,颇具难度,正常来说就算给够了时间,学生也很难解出来。
罗清溪最清晰的记忆始于某个昏昏欲睡的下午,数学老师公布了考试成绩,并且兴奋地展示了颜岸的答卷。颜岸拿了满分,不仅如此,他还用巧妙的方法解开了附加题。整个年级,只有颜岸一个人完美解答出这道题。
数学老师很开心,从此颜岸成为了他最喜欢的学生。那之后,颜岸也证实了自己的确是整个年级当之无愧的学霸。数学,语文,英语,物理,地理,历史等等,没有他拿不下的科目。
罗清溪承认自己嫉妒他,嫉妒老师提起他的骄傲口气,也嫉妒他时时没有心思的笑容。初中时她是班长,班上学习成绩最好的不是她。在所有人眼里,闪耀熠熠生辉的学生只有颜岸。罗清溪不得不逼着自己努力学习,只为了不被他甩得太开。
颜岸是第一也就算了,如果自己被甩了太多名次,让其他人插进来,罗清溪每每想到这里便有种无法忍受的窒息感。那时的她一直都有一种自傲的自我评判,她也许可以输给颜岸,但是其他人,她不可以。
至少在班上的等级体系里,她应该要与颜岸在同一个等级。
也许是她过分的努力,在初中时,她有时能胜过颜岸拿个第一。每当这时她会偷偷看颜岸。颜岸还是笑嘻嘻地,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也许对他来说名次根本无所谓。但这是罗清溪的战斗,她不想输的一个人的战斗。
后来她失去了最好的朋友丁沐理。她确信自己的心因此缺少了一部分。在持续的茫然与哀痛后,她所能做的只能把所有注意力放进了学习上。中考后,罗清溪考进了本校的高中部——全市最好的高中。颜岸也是,依然和她同一个班级。
在那个漫长暑假后,颜岸发生了变化。他开始抽条变得挺拔,曾经的野孩子突然变成了另外一种生物,一种名为男人的物种。在开学仪式上,他安静地站在班级的前排,就像是一株俊秀的柏木。
校长做完开学致辞后,颜岸作为学生代表走上讲台。他直起身,踏上台阶。少年端正的脸此刻显得凛然严肃,眼睛闪着清澈的光芒。罗清溪抬起头,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颜岸在公众面前讲话,那瞬间她觉得自己仿佛初次认识这个男生。他以前热烈而危险的野孩子气息已经完全收敛不见,只会在偶尔间露出尖锐而轻快的锋芒。
他扫视着下面的学生,就像是早就习惯于如此。他脱稿致辞,清脆的声音在坐满人的大讲堂里回荡。罗清溪已经完全不记得他那天到底说了什么,她只记得颜岸明亮的眼睛,还有他校服上摇晃的拉链漏出的银色冷光。
罗清溪知道不止她一个人注意到了颜岸的变化。从入学开始,他在学校高一所有新生的心中荡起了涟漪。很多女生在偷偷讨论他,称呼他为校草。
她与颜岸依然基本不怎么说话。现在的颜岸以最高票成为了班长。她开始避免与颜岸目光相碰。他已经证实了他是真正的优秀,学校里闪耀的明星。而罗清溪只是普通的庸人,正在为数学焦头烂额。
这次综合模拟考试的失败,让她心情极差。她在课堂上还丢了一个大脸,数学老师让她到黑板上解一道题,她做着做着就卡住了,拿着粉笔空悬在半空,头脑一片空白地看着黑板上的方程式。
老师叹了一口气,让她下去。
罗清溪的脸涨得通红,老师的叹息声让她有种恨不得当场切腹身亡谢罪的惭愧。她转身回桌位。颜岸正端坐着看着她,那清澈锐利的目光中带着某些审视的意味。
家中的气氛更让她生不如死。为了她的成绩,父亲与母亲大吵了一架。母亲责怪父亲忙于工作,对女儿关心太少。父亲则责难母亲总是埋怨太多,事情做太少。后来母亲情绪失控,把工作上家务上所有的烦心事吼了出来,父亲铁青着脸砸起了家里的东西。
罗清溪捂住了耳朵,从家中逃到了附近的肯德基。她把辅导教材平摊在桌上,呆呆地望着上面的数字,可是却一个字也写不了。
“罗清溪?”颜岸站在肯德基的玻璃窗外望着她。他走进店里,坐在她的对面。然后他也拿出了辅导练习册,问她有哪里不会。
罗清溪一直都听说颜岸在打工做家教。事实证明他是个优秀的老师。他对解题有自己的见解。在一番交流之下,他发现罗清溪做所有数学题都是一门心思死算。
“你为什么会这么解?”
“因为老师这么说。”
颜岸想了想说:“其实不同的题目都有各自的套路。大致可以分成几个大类。把套路摸清就行了。”然后他拿起罗清溪的辅导册,对她正在做的单元毫不客气地勾画了起来,有的是三角,有的是五角星,有的是圆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