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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人偶站在巷子的边缘,静静地凝望着这座城市。
这是春暖花开的日子。街上人来人往,都显得十分热闹。有马匹、有车辆、有商人的吆喝声、有食物的香味,头顶甚至偶尔会划过好似飞机轰鸣的声音。这繁茂的景象令人吃惊。
当然,也有死在阴暗的巷子里,在过去漫长而严寒的冬天被冻死的流浪汉。
人偶转过身,又望向身后的场景。在他刚刚望见的城市之中,那是车水马龙、繁华喧嚣的闹市区;而此刻他面对的,是不被阳光笼罩、不被商业庇佑的阴森小巷。
巷子的尽头有一具尸体。那已经白骨森森,想必最难堪的时刻已经过去许久许久。冬天的雪埋葬了这具无名的尸体,春日的风消融了他身上最后的肉。
人偶也静静地看了这具尸体片刻。
骰子在他大脑中咋咋呼呼地说:“守密人!快躲开!有人来了!”
人偶便直接往地上一倒,假装自己是个被小孩子遗弃的无用玩偶。
之后的事情发展令人惊讶。
一群流浪汉来到了这里。这条巷子仿佛是他们的家,但是这具尸体的出现却让他们深感晦气。他们一边抱怨着,一边打算将这具尸体搬走,同时还谈论着一会儿去喝酒的事情。
……喝酒?
倒在一旁的人偶吃惊地想,这些人是流浪诗人吗?
他们看起来的确十分符合“流浪”这个名头。他们没注意到人偶的存在,很快就搬着尸体离开了。尸体的口袋里,一枚堪萨斯的钱币掉了下来,恰巧落在了人偶的身边。
这群流浪汉们没意识到这死者最后的馈赠,就这么离开了。
人偶又灵活地站了起来,将那枚钱币捡了起来,握在手里。他变成了成年人的模样,是使用了二号人偶本身的样子。这儿没有镜子,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长什么样。
他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是还算正常的长衣长裤,与巷子外头堪萨斯人的打扮差不多。他便走向了巷子的入口。
有人正巧走过,只是投来了莫名其妙的一瞥,恐怕他会十分怀疑,为什么这样看起来打扮得还算体面的男人,会从流浪汉的巷子里走出来。
但堪萨斯人向来有着那种置身事外的冷淡,于是只是这么一瞥之后,这人就继续在自己的道路上前进着。
他当然不会知道,这一瞥而过的男人,是来自未来的旅行者。
“……所以,我现在使用的这个形象,就是夏先生的形象?”
“是的。”球球小声说。
于是,这个男人——或许现在可以将其称为夏先生了——露出了一抹若有所思的微笑。
他在忙碌的街道上望见了那群搬运着尸体的流浪汉。人们都避之不及,因而他很轻易地望见了这群人。他跟在了他们的身后。
流浪汉们将尸体搬去了堪萨斯郊区的乱葬岗,他们静默地站立了片刻,像是在默哀,然后才离开。夏先生站在更远的地方,遥遥地望见了这一幕。
之后,流浪汉们就去了酒馆。夏先生不知道这死去的流浪汉是否是这群人的同伴,大概率不是。但他们前往酒馆的时候,脚步与交谈声也显得颇为沉重。
很快,他们来到了一座酒馆。与之前繁华街区的形象相比,这片街区显得破败、冷清得多。但也有不少人来来往往,他们大多行色匆匆、神情憔悴。
流浪汉们大摇大摆地走到了酒馆里面。但他们正好撞上一个被老板娘从店里扔出来的男人。那男人喝得半醉不醉,正与老板娘争吵着,流浪汉们也嘻嘻哈哈地参与了进去。
夏先生走过来的时候,正巧听见老板娘的骂声。他不由得停了停脚步,盯着那个男人看了片刻,然后走了过去。
他递给了老板娘一枚钱币,然后指了指那个男人。
老板娘狐疑地瞧了瞧他,抛了抛那枚钱币,就耸了耸肩,回到了酒馆里面。
那几名流浪汉惊异地看了看夏先生,但懒得多嘴什么,以为这男人只是个莫名其妙发善心的有钱人。他们便进了酒馆。
那受人帮助的醉汉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没被赶走,便又摇摇晃晃地走进了酒馆里面。夏先生跟着他走了进去。
他们坐到了一张脏兮兮的桌子旁边。酒馆里十分闷热昏暗,但有一种热闹的、甜腻的酒精的气氛将他们黏在桌子上。
老板娘又给他们一人端来了一杯啤酒。
夏先生心想,看来那一枚钱币比他想象中更加值钱一点。他没有喝酒,只是将杯子推向了对面那个人。
那醉汉这才睁大眼睛瞧了瞧他,隔了一会儿,他打了个酒嗝,然后说:“哦,你好、你好……我是卡拉卡克!你是谁?”
他的声音有些含糊,说着一口不怎么标准的堪萨斯语。
夏先生没法说话,也没法回答这个问题,便摇了摇头,指了指旁边的那群流浪汉们。
“……他们!他们说自己是诗人……哈哈,你也是诗人吗?”卡拉卡克醉醺醺地说,他又喝了小半杯酒,“你请我喝?”
夏先生点了点头。
“哈,好心人。”卡拉卡克说,“这年头好心是没什么好结果的。不过,反正你也就只是请我喝一杯酒罢了。”
夏先生将自己的酒杯推到卡拉卡克的面前。
卡拉卡克吃惊地瞪大眼睛,然后大笑了起来:“行!诗人,你请我喝两杯。这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