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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府出来,还没得及到无人处,他的后背刷一下撞上了墙壁,他用力地抓着自己领口,想要让狂跳不止的心脏安静下来,脸上的笑容完全止不住,天呐,他在心中想。
次日的一整天,李稚一直处于恍惚之中,正好他今天事情都办完了,人也空了下来,他一遍又一遍地看向窗外的日头,眼见着它一点点沉了下去,这个角度看不见外面的山,只看得见盛京城中挤成薄薄一片的灰黑色屋脊,雪比昨日下得要大,当最后一抹余晖沉在了龙脊似的屋瓦下,天也终于黑了下来,李稚停住了整理文牍的手。
城西,排列成“井”字的四大主街的道路两旁,流光溢彩的大小灯笼已经挂了上去,少年们牵着高大的马去梁淮街喝酒,约在高楼上看河灯。在南方的传统中,冬日性属阴,主灾困,当地百姓习惯在入冬前举办盛大的灯会,就如同火焰能够驱散严寒一样,他们虔诚地相信这些温暖明亮的火焰也能驱散灾厄,为他们带来平安。
等李稚来到了城西,大街上已经很热闹了,到处跑着兴高采烈的小孩,还有约在黄昏后逛灯会的少年男女,新月似的拱桥上,许多女扮男装的年轻女孩偎在栏杆前看水中飘着的灿烂河灯。
李稚提前了半个多时辰到的,他记得与谢珩约在了戍时,但是他心中实在等不及了,令他没想到的是,谢珩今日也已经提前结束了公务从国公府出来了。
李稚是在大街上撞见谢珩的,仿佛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灯火阑珊的街角,一个盲眼的老乐师正坐在雪中弹奏箜篌,竹骨伞撑开斜立在脚边,空山凝云的箜篌声中,空灵的琴音飘零流动,两道乐声一高一低,满城金色流光也仿佛随之飞舞起来,李稚只觉得恍惚间有如置身于一朵千瓣的金色花朵中,花瓣凋零如金色的雨,刹那间所有的美好繁华都在眼前凋零幻灭,最终只余头顶一轮皎皎孤月,如山中高士一样坐落在黑暗之中。
那是整个世界唯一的光,照亮了人心。
落着雪的屋檐下,一个人正在弹琴,李稚从看过去的第一眼起就锁住了视线。
对方一抬头也正好望见了他,两个人隔着人海对视着,李稚觉得他的心跳的太快了,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高山流水,风流歌吹,一曲还没有结束,那盲眼老乐师却忽然停住了手,“不弹了,人世间最美好的就在这戛然而止的这一瞬,有如少年时那段最珍贵的青春,就让它永远地停留在这一刻吧。”
谢珩也停了下来,他只是偶然路过,和这位老乐师兴趣相投,于是在雪中合奏了一曲,他似乎也颇为赞成这老乐师说的话,手拂扫过一遍琴弦,他起身把古琴还给了老乐师,对方没有问他的姓名,似乎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这一时的极乐,让人忘却了万古的烦恼与忧愁。
谢珩重新回过头望向了李稚。
李稚大踏步地朝着他走了过去,却忽然又在距离四五步的距离猛地站定,周围是流动不息的人潮,他一双眼紧紧地盯着对面的人。
谢珩道:“我原想着约在了戍时,你应该还没有到,就出来走了走。”
李稚莫名紧张,“我……我刚到。”
谢珩道:“好久没在外面逛了,一起走走吧。”
李稚道:“好!”
李稚跟在谢珩身后,举目望去,满城五颜六色的灯笼,无数光怪陆离的色彩,从道旁树木垂下来的各色丝绦在风中吹荡,一切都仿佛能够迷人眼睛,但李稚的眼中却只看得见近在咫尺的那道身影,谢珩翻看着街边灯笼上的签谜,李稚看着那张勾勒着淡淡金光的侧脸,他在这一刻觉得谢珩或许真的是神仙,偶然间步入了这缤纷的红尘。
谢珩回过身,将刚买的那盏巴掌大的金黄色河灯递给了他。
李稚愣了下,“给、给我吗?”
“签词的兆头好,是岁岁平安的意思。”
李稚伸出手去接住了那盏灯,金色纱纸中里面点着蜡烛,落在掌心中是温热的,甚至他有种错觉,好像还有点烫。他握着那么一点滚烫的光,抬头看向对面的男人,对方也正在注视着他。
到处都是灯,光影太过错乱,没有人注意到谢珩是清凉台那位谢家大公子,他的身上也一点没有平时的肃然庄重,仿佛只是个温柔悠闲的世家公子,李稚这时才注意到谢珩今天穿的是件款式简单的白青色圆领袍,外面套了件烟色罩衫,这让他看上去比平时要柔和,也更容易让人亲近,他怔怔地反应过来,谢珩知道他很紧张,有意照顾敛去了身上的肃然气质。
谢珩道:“走吧。”
李稚跟了上去,他不自觉地走慢了两步,左手中紧紧地抓着那盏河灯,右手慢慢地从袖中伸出去,想要去碰谢珩的手,却又在即将碰到时,莫名停住了呼吸,他重新收回了手,暗自深吸了两口气,再次慢慢地伸出手去,几乎已经要抓到了,谢珩忽然停下了脚步,吓了他一跳,下意识刷的缩了回来。
谢珩回头时余光正好扫见了他惊恐的小动作,看他一眼。
李稚的脸在烛光照耀下也看不出是个什么颜色,他慢慢抬起手,摸了两下手中的灯。
谢珩道:“去把河灯放了吧。”
李稚立刻道:“嗯好!”
淮河边到处都是放河灯的男女,还有许多人是特意站在这里看那拱桥上的姑娘,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李稚是一个人过去的,好不容易找到了个空位置,与周围的人一起,他伸手把那盏金黄色的舟状河灯轻轻放入了水中,别人都在虔诚地许愿,只有他攥紧了手,低声自言自语道:“别紧张,千万别紧张,别搞砸了!”他的手忽然迅速拨了下河水,冰冷刺骨的感觉让他激灵了一瞬,他一鼓作气起身往外走。
谢珩等在昏暗的树下,看着李稚放完了河灯朝着自己大步走过来,问道:“你刚刚是许了什么愿望?”
李稚道:“我许了……我忘记许愿了。”
谢珩闻声很轻地笑了下,视线轻轻扫过他被河水打湿的衣袖,“你在河边待了很久,如果没有许愿的话,你是在做什么?”
“我刚刚想了些事情。”李稚莫名觉得他们身旁的这颗树正好,这颗树长得枝繁叶茂,正好挡住了街道上投射过来的亮光,黑暗中看不清楚对方的面容,压迫着心脏的紧张感减弱了不少,说话都感觉容易了。
谢珩问道:“你想了些什么?”
“我,我想……”
李稚目不转睛地盯着谢珩,他忽然往前走了两步,全靠着一股下意识的冲动,他抬起手一把抓住了谢珩的手臂。
被抓住的谢珩看着他,也没有说话。
李稚观察了一会儿,见他没有要甩开自己的意思,手中缓缓用力地抓紧了些,心中砰然一动,冒出个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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