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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去小半个月,他在王府中专心养着身体,内外的事情都是李稚在帮着拿主意。李稚早就提前打听到此番谢家人也会出席寿宴,能看出来,赵颂与谢照夫妇的私交确实不错,往些年她的寿辰,谢照都是亲自到场,今年有事无法前来,特意提前差遣侍者从东山送来珍贵贺礼。李稚已经做好了会在宴会上遇到谢珩的准备,然而当真的见到时,仍然是下意识停了下脚步。
不同于赵慎这一方的随意散漫,谢家人从不会失却礼数,谢珩今晚是提前到的,一身金青色的立领服,因为是晚春时节,夜间也不冷,外面只套了一件轻盈透薄的雪色罩衫,在烛光的灿照下呈现出流光似的银色。因为是来赴老人的宴会,他穿着打扮比平时要正式许多,衣冠都是正统一等公卿款式。赵颂视谢家人为上宾,将他的位置安排在主席上位,两人正闲谈着,这边赵慎大步走进门,动静一下子就大了。
赵颂望过去,谢珩也随之看了一眼。
赵慎带着一群广阳王府的侍从大摇大摆地从清池中央的正径走了进来,他手中转着柄白玉骨扇,一张脸冷峻瘦削,眼中自然有两三分笑意,无端有股逼人的气势。其实赵慎的长相并不出众,所谓的清俊,说白了是五官端正,但放在人群中,他确实耀眼夺目。让人永远都能够一眼注意到他。相比较之下,他身后两步处跟着的那个少年则是显得文静低调许多,同样是红色衣裳,他静得仿佛是赵慎的一道影子、一个随身挂件,但眼神中充满了崇拜与忠心。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赵慎身上,唯有谢珩在打量李稚,李稚也注意到了,很快别开了视线。
寿宴统共持续十日,今日是头一天,谁都知道理应隆重些,赵慎之前一直没到,众人都觉得他今晚是不会来了,却没想到这人说来就来了,确实是反复无常。前阵子广阳王府侍卫大闹太医院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众人心中不免暗自揣测,此时见到赵慎瞬间疑窦全无,这人如此生龙活虎,哪里有半点重伤的样子?
赵慎虽然对士族横眉冷对,但对自家人向来不错,他上前对着赵颂行礼道:“见过姑母,是侄子来迟了,路上耽搁了些。”
赵颂见到他颇为欢欣,笑道:“不迟,一点也不迟!”
“只可惜父亲远在雍州监督军事无法前来,确实是憾事一桩,此番他托我向姑母告罪,我们二人给姑母备了份贺礼,还望姑母万寿无疆。”说着他抬了下折扇,让人将贺礼送上来,赵颂不由得心生好奇,上半身稍微往前倾,只见四个广阳王府的侍卫从云锦匣中取出一副画卷当堂撑开,见者无不眼前一亮。
在座都是梁王朝顶级的公卿贵族,名画见得多了,但这副确实足够独特,谁也没见过如此鲜明亮丽的颜料涂抹,千万里的江山仿佛活了过来,山是红的,花是青的,金黄色的天幕,一切都颠倒错落,但却又有一种格外壮观辽阔的美,借用汪洋肆意的想象,铺陈出另一个幻海似的精神世界。道者,无穷无尽也。
在场有道士认了出来,“《北海游鲸图》!这是汉时道教圣人吕朴留在世上的唯一真迹!”
赵颂与赵徽一样,嗜好论道,素日更是自封居士,当即眼睛一亮,忙让人走近些。赵慎示意侍卫把画送上去,这边一大群皇族正热闹地赏画,右侧席位坐着的谢家人全都没说话,谢玦喝着酒扫过一眼,眼皮都没掀一下。若非谢珩在上面坐着,这会儿他已经直接起身离席走了。
果然下一刻赵慎就将视线投向了坐着的谢珩,“不知谢中书此番是送了什么好东西?”这是一句极其无礼的话,可赵慎的语气却悠闲得仿佛与熟人闲聊一般,没有丝毫做作之色,仿佛他就是心血来潮问一问,绝没有其他的意思。
谢珩一向有理也让三分,从不会当众给人难堪,这次却没有接话。一旁的赵颂忙不着痕迹地打了个圆场,对赵慎道:“听说你前阵子受了伤,身上还未好全,快些坐下吧,来,坐到姑母的身边来。”赵慎这才笑了笑,转身落座,同样是首席上座,不过他是坐在了皇族中间,正好与谢珩对面而望。李稚安静地站在赵慎身后,赵慎回头看他一眼,李稚摇了下头,并没有想要落座的意思,赵慎这才将视线收回去。
李稚又看了眼谢珩一眼,谢珩却没有看向他。
只有李稚知道赵慎为何迟了小半个夜晚才来赴宴,今日出门前,赵慎忽然觉得心口发寒,孙澔给他施了一个下午的针,他出了一大身的冷汗,原本在李稚的劝说下,他已经不打算来了,后来感觉好些了,还是耐不住性子过来转转。这个季节并不寒冷,赵慎外衣里面却穿了三件厚衣裳,还好他身形瘦削并瞧不出臃肿,李稚和他约定好,待会儿提前离席,无论如何,身体要紧。侍者来上酒,李稚将侍者叫过来,低声让他将酒换成水。
这边赵颂还在专心欣赏赵慎送的这副画,越看越见其意,可见是真心喜欢,老国公卞蔺于是提议道,“不如便以这幅画为引,教这群年轻人为长公主殿下作群赋祝寿如何?”一旁其他官员也纷纷应和,赵颂向来喜欢做文章,听了也很高兴,又怅然叹道:“只可惜今年卢贺没有前来,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赵颂以识鉴而闻名于野,但凡被她称赞过的人顷刻就会声名大涨,前两年亳州才子卢贺凭借着一篇《春时赋》跻身一流名士的传说至今仍在盛京士族圈中口耳相传,故而每一年她的寿辰都热闹得仿佛是一场另类的科举,毕竟哪家少年不爱声名呢?赵颂对于卢贺的欣赏实在溢于言表,每年过生辰都要提到他,《春时赋》旷古绝今,珠玉在前,乃至于这两年来许多读书人都不再敢题春,这也与她的大肆吹捧不无关系。
卞蔺轻笑道:“卢贺虽好,但俗话说江山代有才人出,长公主也不该对新人这般吝啬啊。”
赵颂闻声笑起来,“是我的错,今日酒酣,那便以这副画为题,让他们年轻人再做文章,正好这三省的清流名士还有谢中书都在场,咱们都来评一评。”说着便让人去取了笔墨,分付给花园中的年轻人,一旁的小郡主玉柔闻声眼睛微微一亮,抬头就看见外祖母回过头对她悄悄使了个眼色。
谢玦正好好地喝着酒,侍者朝着他走过来,笔墨纸砚忽然从天而降,他端着酒杯明显顿了下,写……写什么?就刚刚那副乱七八糟的破画还要他写文章?一个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他扭头看去,小郡主玉柔穿着身鹅黄色的长裙,坐在了他的不远处,“我们一起写吧。”谢玦看着她脸上略显得羞涩的笑容,表情更加微妙。
这边李稚刚跟那侍者交代完酒水的事情,无声回到了赵慎身边,见到侍者在分笔墨,他漏了一段正要向旁边的人打听,赵慎抬起头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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