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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铁骑刚过雍阳关。
清凉台。
尚书省的朱楼中,紫金铜炉将夜晚照得温暖舒适,柔软如雪的银狐地毯铺在地上,三省官员齐聚一堂共同商量西北的战事,在座的约有二十余人,谢珩、谢照、韩国公卞蔺、杨氏三公等人皆在场,这实则是个很难得的画面,每个人背后都代表着一股势力,京梁士族的权力百川归海,整个梁王朝的命运将在这一场围炉夜话中确定下来。
谢照咳嗽了声,他的身体已经肉眼可见的衰败了,面颊精瘦干枯,双眼微微凹陷,连头发都没仔细整理过,两条碎发沿着鬓角垂落在肩上,像是松脆的枯枝一样微微颤动着,昨夜风雪不停,他收到青州的战讯,在谢灵玉的房间中静坐了一夜,出来时咳血不止,到了傍晚,他不顾众人的劝阻,仍是坚持前来清凉台主持议事,这会儿面色有几分难掩的苍白,他看向一旁坐着的谢珩,父子俩都没说话。
自从听闻赵衡起兵后,谢珩就放开了手中的权力,或许是他心中觉得对不住家族,又或许是他不想与赵衡刀剑相向,不管外人是如何猜测的,他主动退出了政治中心,可没想到今日却又再次出现在朱楼中,古话都说知子莫若父,然而谢照此刻看着谢珩的脸,却无法看穿他的想法。
众人刚提到一句“青州战事”,深夜的门外忽然有脚步声响起来,一个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人低调地穿过长廊,内侍董桢提灯跟在他的身旁侍候,步履有几分急切,珠帘卷上去,侍卫进入通报,高官们回头见到来人时均面露意外,原本坐在上位的谢照起身相迎,“陛下。”
赵徽忙抬手摘了斗笠,上前两步握住谢照的手,“老丞相辛苦了,快快免礼!”
董桢上前帮着赵徽将人扶起来,视线却略带紧张地落在赵徽身上,当日赵徽听闻赵衡起兵后大发雷霆,像是一头发狂的猛兽,整夜整夜地坐在龙椅上咆哮,表示绝无可能,那不是赵崇光的儿子,是有人假借赵崇光的名义要反自己,是有人密谋恶毒的计划要杀自己,宫侍上前收拾被他砸烂的净水瓶,却差点被他失手掐死。
董桢很早就发现,赵徽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了,无论是情绪还是身体,他宛如一只惊弓之鸟,时刻都处于惊惧之中,这次收到高官密会的消息,赵徽当即决定出宫前往,他深知自己的荣辱性命全系在士族身上,迫切地想确认谢照他们是否有万全的退敌之策。
在离宫之前,他往嘴中塞了十几颗丹药,才勉强使得自己颤抖的手足恢复平静,这会儿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又是尊贵仁慈的大梁皇帝,只有董桢注意到皇帝袖中不断抽搐的手指,他低下头不着痕迹地帮着遮掩。
谢照道:“陛下深夜来访,可是有何要事?”
赵徽道:“雍州叛乱尚未平定,我听闻氐人又入侵青州,内忧外患交加,我亦是为国事担忧不已,诸公深夜来到尚书台商议,我特意赶过来看一眼,老丞相着实是为我大梁朝鞠躬尽瘁。”他握着那只瘦骨嶙峋的手,深叹一口气,神情像是动容,又像是惭愧,“老丞相快坐!”
谢照被皇帝亲自搀扶着坐下,视线却望向一旁的谢珩,今夜之事是国之机密,皇帝久居深宫之中,如何能够得知?谢珩只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并未否认,谢照重新收回视线,这边赵徽转过身对着众高官道:“梁朝能够有诸位卿家是国之幸事,也是朕的大幸,这江山国事,便都仰赖诸卿了!”说完又道:“不好耽误国事,诸卿仍照旧议论,我只坐此帘后旁听即可。”
赵徽手指的是内堂靠窗的一席珠帘,梁朝一向有君主帘听的传统,臣子们在套内商议大事,君主便坐在帘中询听,这朱楼中的碧玺珠帘便是供上位者垂帘旁听而设,董桢服侍着赵徽来到帘后坐下,他伸手轻轻放下帘子,里外便被这虚虚地一抹珠光隔了起来,确定没人看见后,赵徽这才恢复凝重神色,董桢看他手抖不止,想要给他上一盏热茶,他却猛的一挥手,颇有几分不耐烦的意思在其中,董桢立刻退至一旁。
帘外,韩国公卞蔺询问似的看向谢照。
谢照心想,皇帝愿意听便听吧,也不是什么忌讳,抬手让众人都回身坐下。
谢照仍是接着刚刚的话道:“西北战事诸位想必都已有所听闻,赵衡叛乱尚未平定,氐人此刻进犯青州,西北局势诚然危矣,诸位要尽快拿个主意。”
“氐人与朝廷签订阴山之盟不过三年,而今却趁着梁朝内乱之际大举入侵,毁约背誓如家常便饭,确是蛮夷种类,此事绝不可姑息,否则蛮夷以为梁朝可欺,往后流毒无穷!只可惜我朝中国士虽多良将却少,如杨齐、陶钧之流,年轻气莽,终究差了气候,唯有一个司马崇可用,又因为雍州叛乱而分身乏术!”
“身怀利器,杀心自起,氐人恐怕觊觎皇钺已久,前有以出使之名打探梁朝虚实,如今携百万之众汹汹而来,这绝非战讯上所说的一时兴起,那帮蠢货不敢将实情往上报,但瞧他们对青州避之不及的态度便能略窥一二,蛮人此番有备而来,以西北如今的局面,青州未必保得住,还是要提早做坏的打算。”
“若是平常年份,朝廷命各州郡派兵前往边境协助桓氏御敌即可,可今年西北叛乱愈演愈烈,为首的赵衡包藏祸心,意欲篡国,一旦朝廷发兵西北,恐届时氐人之乱尚未平息,叛军将借势凭凌中朝反而酿成大祸,以乱止乱绝不可取,否则不成了病急乱投医吗?真要发兵西北,也须先定一个万全之策!”
“韩国公此言有理,绝不可贸然出兵。我听闻赵衡已带兵前往青州,打着保家卫国的名号,趁机收揽了一大片人心,我看他退敌是假,抢占青州是真,借国难来沽名钓誉,还不忘在民间散布谣言,污蔑梁朝见死不救,朝廷一旦发兵,这正是中了他的下怀,见到京畿武备空虚,他恐怕要立即调头攻入京师。”
韩国公卞蔺冷冷道:“他是哪门子的赵衡,不过是个欺世盗名的匪寇,也敢冒称皇家名讳?青州落入他的手中,与落在氐人手中并无区别!”
三省公卿对于赵衡近日在民间暴涨的声望十分忌讳,相较于北方的蛮夷威胁,他们内心其实对赵衡的崛起更为忌惮,前者是道义上的世仇,但后者却是无时无刻不刺痛的心腹大患,说句直白的,有朝一日氐人真的南下,士族仍然是士族,可赵衡一旦攻入京师,士族怕是连投诚的机会都没有,这次氐人大举入侵,一旦让叛军抓住机会发展壮大,赵衡再多一层退敌有功的声望,那真要祸患无穷了。
果然很快有人道:“我听闻赵衡已带兵入驻青州,如今的青州虽然名义上仍属于梁朝,但与沦陷并无两样,氐人之祸自然要处理,但解决赵衡之乱更是迫在眉睫,病要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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