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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上,一艘金碧辉煌的灯船正停泊在岸边,上座的人忽然抬了下手,示意正在吹拉弹唱的歌姬停下,他仔细地听着那自远方飘来的笛声,眼神渐渐生出变化。
三日后,有人找上门来,孙澔打开院门时愣了下,他望着眼前这一大群锦衣华服的侍卫,第一反应是难道他们的藏身地点暴露了?
“你们是?”
“太守大人想要邀前两日吹笛的人去府上一叙。”
对方的声音冷淡又傲慢,还未等孙澔开口,侍卫已经一把推开他,朝着屋内闯进去,孙澔立刻回身想要追上去,却被侍卫用刀锋挡住,他厉声质问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还有王法吗?!”
屋内,蔡旻正在用湿布擦拭着赵慎的手,听见外面的嘈杂声音时,动作立刻顿住,她掖好被子,起身往外走,刚一揭开竹帘,正好对上闯进来的太守府侍卫,对方望见她的脸时,眼神微微一亮,不再往里冲了,蔡旻扭头看向院中被人踩在地上的孙澔,“诸位是?”
“那一夜的笛子是你吹的?”
蔡旻沉默片刻,“是。”
“太守大人想邀姑娘去府上再吹奏一曲,只要吹得好,大人重重有赏。”
蔡旻又看一眼痛苦的孙澔,“放了他。”
为首的侍卫随意地朝外抬了下手,孙澔没了挟制,第一时间抬手整理自己的乱发。
蔡旻道:“可以给我一些时间准备吗?”
对方显然没想到蔡旻如此配合,能够审时度势,是个聪明的女人,他示意蔡旻随意,“只要别让大人等太久。”
蔡旻转身往外走,将正捂着胸口的孙澔从地上扶起来,两人来到屋中,孙澔压低声音道:“你绝对不能去!鄞州太守名叫陶灌,我听说过他,性情喜怒无常,视人命如草芥,鄞州百姓最恨的就是他,你去了就没命回来!”
蔡旻道:“不能不去。”她的目光投向屋内,孙澔立刻意识到她指的是赵慎,“先生,替我照顾好他。”
孙澔眼中震动,“我如何替你照顾?”
蔡旻道:“等他将来醒过来,请将这支笛子转交给他。”她从袖中取出一支白玉短笛,递到孙澔手中,孙澔的神情全然变了,在外面等候的侍卫催促道:“姑娘,切勿让太守大人失了耐心。”孙澔立刻要回头去骂,却被蔡旻伸手挡住,她立在飘絮般的灯影前,最后看一眼竹帘的方向,转过身往外走。
第142章 鄞州之变(二)
眼见蔡旻跟着太守府的人离开,孙澔内心也慌得没了主意,他回到屋中看着躺在床上的赵慎,心想:“这可如何是好?”
他将那支白玉短笛放回赵慎枕边,就在他绞尽脑汁想着对策时,短笛顺着滚落,轻轻靠在了赵慎的手背上,一束月光穿过淡绿色的窗棂,照在男人的半张脸上,像发光的湖水一样慢慢流动着。
孙澔焦急中抬头看了一眼,忽然视线停住了。
另一头,蔡旻跟随侍卫来到静江太守府,夜晚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众人没有撑伞,衣服头发全被打湿了,她刚一进去,一群七八岁的侍女便从花厅鱼贯而出,为首的人手中端着一盒崭新的流锦衣裳,其后则是各类珠翠、绢花、水粉。
小女孩们抬头看向蔡旻,蔡旻转过身跟着她们往里走,她对着铜镜坐了很久,等她换好衣服出来时,庭院中的琉璃灯已经点起来了,幽幽的光华盛放在雨夜中,她的头发还是潮湿的,故而没有上妆,手中抱着一把古制琵琶。
大厅中,太守陶灌正一个人斜坐在座位上,披头散发地喝着闷酒,他看上去五十多岁,穿着十分华丽,骨骼精瘦,酩酊大醉,当看见来人时,他的眼神不动了,点评道:“清水芙蓉。”
蔡旻在盛京时就待在梁淮河歌姬坊,达官贵人见过不少,她朝着对方虚行了一礼,在准备好的位置上坐下。
厅堂中没点灯,独有一种雨夜的昏暗,陶灌的声音幽幽传来,“我在静水上听见你吹笛,深觉此曲只因天上有,我也是个沉迷音律的人,特意派出侍卫去找你,若你是个男人,就当场把你杀了,若你是女的,就把你带回来,再为我演奏一曲。”
那声线缠绵又阴冷,像是在黑暗中吹着冷气,“高山流水,知音难觅,为我再弹一遍《秦客行》吧。”
蔡旻怀抱琵琶坐在皮鼓上,手指按住丝弦,拨动了一下,冷冽的乐音在一片寂静中响起来,有如昏暗中骤然亮起了一束光。
《秦客行》讲述的是剑客除暴安良的故事,与当世另一首慷慨激荡的《破阵曲》并列为乐经双绝,这种复杂且感情充沛的曲子最能考验乐师的技艺。
蔡旻指法精湛,但弹得却很平淡,陶灌刚听了个开头,不自觉皱起眉头,随着乐曲节奏逐渐加快,蔡旻脸上的表情不变,十指在弦上迅速翻飞,一个短拍后,乐声忽然如沧海汪洋般澎湃,上座的陶灌眼前涌现出雨点般的刀光剑影,他的眼神骤然变化,难以想象这样荡气回肠的弦声竟是出自一个女子手中。
正在最酣畅淋漓时,蔡旻忽然按停了丝弦,一切声音戛然而止。
“这是何意?”
“大人,弦断了。”
蔡旻松开压着的食指,本就崩裂的丝弦发出一声尖锐的蜂鸣,忽然断开弹向两边,她抬头望向对方,表情平静从容,“换一把新的琵琶吧。”
上座的陶灌斜坐着盯了她很久,“继续弹下去,若是差一个音,我就让人砍下你的头,但如果你丝毫不差地弹完了,我会让你从此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他拍了下手,侍者应声走进来,手中捧着价值连城的珠宝,檐下灯笼不断闪烁,金玉反耀出灿烂的光华,打在蔡旻的半张脸上,她静坐着没有出声。
陶灌站起身来,拖着繁复的衣摆,慢慢地走到她的面前,从银盘中简单挑了挑,选中一支金步摇,晃了两下听个叮叮当当,伸出手插在了蔡旻的头发中,他抚着那头漆黑的长发,“瞧瞧,黄金多好看啊,不喜欢吗?”
蔡旻道:“断弦可以重系,黄金亦能再得,失去了就再也不能找回来的,大人可知是什么?”
陶灌道:“你可真是个聪明的女人啊,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的,是世间最珍贵的东西,是人的性命。”
蔡旻道:“我想问一问,大人在心中将他人的性命视为何物?”
陶灌道:“不值一提。”
蔡旻没有再说话,夜雨下得越来越大了,男人身上的酒气也愈发浓郁起来,权势的气息笼罩着昏暗的水榭,就在陶灌盯着蔡旻看时,庭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动静,他的眼中立即流露出不耐,抬头时变成了狠毒的杀意,“滚出去!”
脚步应声而停,冲进来的侍卫地急切地呼喊他:“大人!”
“我说过任何人不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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