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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副画卷显得静谧而美好。
作为周国副将也是先锋,早在第一天与赵慎交手后,他心中就已经明白,这是一场不可能打赢的战争。
难知如阴、动如雷震,他们的对手是个神一样不可战胜的男人,氐人最精锐的十万王骑在最绝望时,曾想以命相搏拼最后一把,他们成群结队、视死如归地朝对方冲过去,结局却是瞬间蒸发,连反抗都没能做到,百年家底一朝葬送,剩下一群拼拼凑凑的老弱病残,拿什么去抵挡他?
阿兰月很少去想胜败的事,因为战场上不允许思考,只需要你去做,当然这本身很容易,战争是如何轻易让一个人在短短几日内就彻底泯灭人性,在他亲手杀掉第一个南国士兵后他就已经切身体会到了。
当你置身其中,自然而然你就会化身野兽融入进去,这就是战争。
但她才八岁啊。
在这个年纪,她应该穿着鲜艳的跑马裙在月下的草原上跳舞,又或是骑着马儿与朋友在原野上追逐,但无论如何,她也不应该是穿着一套不合身的铠甲,踉踉跄跄地站在恶臭的战场上,喊着要为大王爷杀光南国人。
远方飘来一阵轻盈的声音,沉默的阿兰月被吸引过去。
“那是什么?像是从南国军营传出来的。”
“听起来像是胡笳。”
阿兰月道:“是玉笛,南国的一种乐器,可以随身携带,他们的将士在吹奏家乡的曲子。”
“是什么曲子,为什么听起来这么悲伤,让人想要落泪?”
良久,阿兰月终于用汉话道:“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赵慎站在山坡上,月下有风吹过他的脸庞,他闭着眼睛吹笛,身影在荒草中若隐若现。
士兵们正专心致志听着那动人的笛声,突然纷纷开始扭头。
赵慎也停下吹笛,睁开眼睛往前方望去。
漆黑的汉阳城里不知何时响起空灵而悲伤的胡笳声,一道又接一道,此起彼伏,还有些低沉模糊的歌唱声,辨不清是哪个方向,只觉得整座城都在黑暗中低吟浅唱,跟《采薇》一样,远征的氐人士兵也在唱自己那片梦中的草原,那个再也回不去的家乡。
世间的情本就能互通,那一夜,笛声、胡笳声、歌声,在遥遥相对的两片大营中不停地交织、回响,赵慎负手在山坡上听了一整夜,他心中知道,是时候了。
第160章 汉阳之战(二)
两日后, 破晓时分,氐人士兵忽然被一阵震天动地的马蹄声惊醒,众人手忙脚乱地爬上城头,往外看去。
南国四十万大军兵临城下, 朱红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一行全副武装的南国将领阵列在前, 为首的主将最为瞩目,他身着雪银色的铠甲, 骑一匹目光如炬的黑骊,晨曦从东往西移, 照在那张清瘦坚毅的脸庞上,他像是来赴一个千年的约。
来了!终于来了!
氐人士兵只觉得心若擂鼓, 脚下站都站不稳,大吼着:“拿起武器!”
和克烈亲自率卫队前往大帐坐镇指挥,“传令下去, 东西南北各个方位的氐人全部前往城门口集合,准备决一死战!”
号角齐鸣,一时间汉阳城中到处是军马调动声, 尸体被踩踏得面目全非,士兵、骑兵、弓兵, 街上所有氐人都在狂奔。
天空阴云密布, 后来渐渐下起了雨, 越下越大, 水花四溅,士兵的刀戟、脸庞全都被暴雨镀上一层冷青色的光, 他们仿佛雷雨中草原上的盲兽,循着如吼的号角声朝统一的目标冲去。
对于坚持至今的氐人老兵而言, 他们已经在这场战争中见证了太多的死亡,甚至都麻木了,身旁的人一个接一个死去,只剩下他们在绝境中苦苦煎熬,相较于永无止境地浸泡在这座尸臭冲天的城池中,死亡已经成为一种解脱,只要能结束这一切,他们甚至在心中感谢起赵慎。
决战,有时是一种恩赐。
在这一刻,他们率先纷纷提着枪戟、弯刀,迎着暴雨走入那个命中注定的结局。
和克烈依旧号称自己还有三十万大军,足以与赵慎一战,然而那支曾经名震天下的草原铁骑早已烟消云散,清江战役打碎了它不败的神话,玉泉战役歼灭其有生力量,汉阳一战则是为这支传奇军队书写了最后的结局:荒草埋没,白骨如山。
没人能改变历史的走向。
一群由老弱病残组成的军队,再也无法重现往日铁血王骑的辉煌,战争啊,它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随着城门敞开,他们蜂拥着冲出来,像是将死未死的周国用尽全力最后振动了一下透明的蝉翼,随即在风雨中破碎融化,鲜血横流遍地,那一刻,属于草原的一整个时代过去了。
赵慎给城中剩下的氐人发去劝降书。
和克烈自始至终端坐在大帐中发号施令,他听着斥候传来一道道战讯,仿佛亲眼看见赵慎一步步朝着他走来,最后一道军讯递进来,浑身是血的亲信砰一声摔倒在地。
“大王爷!汉军已入城,他们发来劝降书,请您快离开这儿吧!”
和克烈终于没有再继续指挥军队,被亲信跪求撤离时,他坐在椅子上似乎笑了声,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一道不同寻常的动静,“那是什么?”
正苦苦哀求的亲信听了听,表情一片空白,难以置信地喃喃道:“是……是故乡的歌,是敕勒川与阴山,他们在唱草原的歌。”身中数箭都未曾呼痛的草原王卫呆在原地,泪水夺眶而出,仿佛正在经历凌迟之痛,再多听一刻都要肝肠寸断。
这决堤似的的感情,让人如何能承受得住?
和克烈也立即明白了赵慎的用意,“南国人动摇军心的把戏而已。传令下去,大京二十万援军不日便可抵达科察城,所有人全力迎战,让阿兰月率王卫督战,投降者斩,后退者斩,叛逃者斩!”
他忽然抬起黑红的眼睛盯着原地不动的亲信。
亲信从地上起身,前去外面传令。
汉阳城中风声如吼,暴雨如注,一幅完整的末日景象倒映在阿兰月的眼中,氐人已经死得死、逃的逃,他带着残余的王卫镇守在最后一处据点上,半身白袍被鲜血浸透,远远望去像是一头兽。
和克烈的命令传来时,他并未多说什么。他比谁都清楚,这场仗输了,不会再有什么援军,氐人百姓已经为皇族的野心流尽最后一滴血,大京再也不可能派出任何一个人来到此处,因为早已没有人了。
他并不恐惧死亡,早在加入战场的那一日,他就已经预料到自己今天的命运,但人这一生绝大多数时刻并没有选择,金察部的王族尽数死在这场战争中,他是最后一个,倘若他拒战,金察部十万人将因此获罪。
回首这场旷日持久的侵略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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