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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2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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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们还没输!”
    他双目猩红,语气急厉,全然没了平时的冷静,众人被他的宣言煽得心脏狂跳,对于一群杀红了眼的赌徒而言,绝境只是疯狂的开始。
    翻盘!一定要翻过来!
    蓝厄道:“不要再等了!当年木阿蒙率军南下,中途遭到汉人反扑,攻打他占领的城镇,他打开城门,伪造弃城而逃的假象,等汉人一入城,他立即封锁城门,纵火烧死了十万人。此外,都思城外有十数条大河,水量充沛,可以命人掘开河堤,引河水倒灌入城,水淹火烧,我们尽可以去试!”他攥紧右手,像是握着狩猎的弓箭,“我宁愿让大水冲平这座城,也绝不允许它落入汉人手中。”
    硕河咬着后槽牙,“黄金家族的子孙不惧死!哪怕真的要死,我也要拉上南国人一起,谁都别想活着离开这座城!谁都别想赢!”
    “说的好!”一道洪亮的声音自莲花帐后响起来,众亲王一齐回头。
    安铎揭开帘子走出来,他的脸色还很苍白,但一双眼却精亮无比,像是某种受伤被激怒的猛兽,竖瞳中射出阴冷嗜血的光,众人一见到他下意识起身,蓝厄激动得喊道:“六哥!”
    “汉人有句古话,双帝并驱于中原,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安铎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座众人,“刚刚诸位说的话我全都听见了,不到最后一刻,还谈不上谁输谁赢,我只知道草原从未败过,太阳或许会西沉,但黄金家族的荣耀永不沉没。”
    众人的眼神或惊或疑或喜,几位老王爷被安铎身上那股玉石俱焚的强大气势所镇住,灵魂仿佛被烈焰灼伤一样,剧烈震颤起来,连原本要质问他战败的话都给忘了。
    安铎却记得,他一直都清晰地记得自己的落败,记得那一日毁天灭地的大火,抬起头直视着外面狂风大作的夜,瞳仁中晦暗的仇恨磅礴汹涌,“就算只剩下最后一个氐人,我也绝不认输,没人能决定我的命运,赵衡不行,神也不行。”
    狂风怒号,像是在回应他,但风中又听不清一个字。
    “我要再赌一把,押上我的所有,再赌最后一把!”安铎的手掌排在长案上,木裂声猛的响起,鲜血顺着袖筒渗入裂缝,像是某种献祭灵魂的图腾。
    周太后原是跟着安铎走出来,她停下脚步,纤细的左手扶着莲花帐,注视着那群正在议事的男人。宫殿内外只有一帐之隔,刚才那番对话她也听得一清二楚,她慢慢松开手,侍女忙上来接过帘帐,她什么话也没说。
    周太后是个安静、温驯的女人,她从不发表任何政见,作为幼帝厄叶的生母,这是她保护自己与孩子的方式。在游牧民族的传统中,女人不能参与到男人的事情中,她只需照料好家务,为丈夫抚育孩子,从这一点而言,她显然非常称职,哪怕是一直想废掉她的和克烈也承认,妥欢贴睦尔是一个品格完美的王后、太后。
    她透过紫色纱帘望着慷慨激昂的安铎,在他的鼓动下,男人们的嗓音越来越高,嘈杂而疯狂的噪音中,她仿佛望见汪洋似的血与火,自男人的身后熊熊升起,最终流往这座巨大的城池,焚毁一切。她稍微抬起头,脖颈绷紧,吸了一口气。
    离开大殿后,周太后步行来到平时礼佛的高塔,庄严的菩萨像前供奉着上千盏昏暗的长信灯,她的影子拖曳其中,她抬头望向那尊神情悲悯的大佛,僧人为她递上祈福的经书,她却没有像往日一样接过来。
    草原以长生天佛教为尊,这座高塔兴建于木华黎登基的第一年,统共十六层,壁画上满是千姿百态的雪羽花,煌煌万佛就坐在这灿烂的芳华中,俯瞰着都思城与北周大帝的子民,而今才不过短短数年光景,一切却已蒙被尘土,黯淡无光。
    高塔外,一场史无前例的暴风雨正在云层中酝酿,空中传来支离破碎的哭声,周太后心中清楚那些哭声是谁发出来的,也知道他们是为何而哭,人的命运就像无根之萍一样,被巨大的浪潮裹挟着飘零破碎,所以汉人感慨说,悠悠苍天,何薄于我?
    战争已经摧毁了一切,国境之内,哀鸿遍野,自开战以来,周国危机并未得到任何缓解,反而因为战事吃紧,有限的口粮必须优先供给军队,以致于粮食更加短缺,大面积的饥荒甚至蔓延到王城内,每日都有成千上万的人死去。
    周太后曾亲眼见过,天空暴雨如瀑,腥臭的尸首堆积成山,为了阻断瘟疫,大火熊熊燃烧,空中永远漂浮着一层灰,枯瘦如柴的母亲跪在街上,死死抱住将要随军出征的孩子,仿佛那是一只即将断线远去的风筝,那些离家远征的人,再也没有回来。
    这场战争将周国榨得粉碎,每个人都已一无所有、流干血泪,科察城战败的消息无疑是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所有人终于从这场疯狂大梦中清醒过来,但一切都太迟了。
    周太后想起随和克烈出征的那名年轻参将,他说:“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军队出征前,皇族循例要在宫中接见每一位高级将领,她只见过那个叫阿兰月的年轻人一面,却始终记得他平静的面容、深邃的眼神,在那短短的一眼对视中,他们察觉到异样,同为这场大梦中难得清醒的异端,他们相互懂得、彼此理解,却什么都改变不了,和无数将领一样,那个年轻人奔赴战场后再也没了消息。
    或许,现在是到了该付出代价的时刻。
    人在万念俱灰时,会不由自主地投身宗教,城中的氐人每日都奄奄一息来到皇宫外,面朝着高耸的佛塔跪下,向伟大的长生天、向诸神与菩萨祈求一点点饶恕与怜悯,这是人世间最绝望的朝圣,连佛宫中的高僧都于心不忍,数次将自己为数不多的食物分给他们,宁可自己忍受饥饿,然而依旧无济于事。
    周太后清楚,北周的子民再也经不起更多摧残,这场战争持续到今日,诸王的野望下尸骸累累,这一切从最一开始起就是个错误,然而安铎在醒来时,望见她的第一眼,问得仍然是:“还有多少兵马?”
    她慢慢抬起头,望向那尊光辉暗淡的大佛,光与影逐渐交织成一幅神启的画卷,神救不了世人,世人只能自救。
    侍女见她沉默地站了大半个晚上,以为她是在担忧自己的处境,“殿下,六王已经回来了,我们一定会赢得这场战争。”
    “不,我们输了。”她低声道:“从一开始就输了。”
    侍女脸上顿时流露出诧异,没敢接话。
    安铎这边顾不上自己的伤势,听闻南国三路大军正逼近王城,他当天就开始着手重建军队,打开国库,无论男女老幼,尽数发放兵器,并号召诸王向封地再次调兵,诸王纷纷响应。他还另外派出使者前往草原深处,向其他尚武的游牧民族借兵,草原势力错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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