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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分钟后,钟鼓立交下,满地的血。
    孟南疯了似的冲下车,血泊里倒着好几个壮汉,吃痛地喘息着。他四处晃着寻找苏云司的身影,却只在桥墩处看见一个头。
    薛岷的头。
    他被死死地按在地上,桥墩后,双腿夸张地蜷曲着,苏云司举着沾满鲜血的刀,眼神中闪烁着绝对理智的疯狂。
    薛岷看着他,唇边勾起同情而鄙夷的弧度。
    苏云司扬起刀,刀刃上甩飞几滴鲜血,正要猛地往下刺,耳边却传来一声嘶哑的怒吼——
    “小司!!”
    苏云司转头看去,孟南正从马路对面跑过来,车也不看,甚至连身上的围裙都还没有脱,想来大概是从家里直接冲过来的。
    苏云司精疲力竭,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尖刀啪嗒一声落到地上。他顾不上薛岷会不会从背后袭击他,他只是觉得身上好痛,到处都在流血,需要孟南抱一抱。
    孟南飞奔过来,用了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抵达苏云司身边。苏云司的眼睛红得厉害,身上不少砍伤,脸上也有血痕,只是衣服颜色深,血迹看不清楚。
    “你疯了?!”
    他吼声特别大,几乎要把人耳朵给震聋,薛岷往旁边翻身,双手捂着耳朵爬。
    苏云司一怔,眼泪突然一涌而出,打湿了白皙染血的脸颊。
    他垂着眼睛,长睫沾湿后粘在一起,哽咽声闷闷的,弱弱的,像是极力压抑着。
    孟南呼吸一窒,心口疼得厉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苏云司就晃了晃身体,突然倒了下去。
    这边没办法打120急救,他只能把苏云司打横抱起来放车里,临走时回头看了一眼满目狼藉的桥底,还有桥墩后目光意味不明的薛岷。
    事情的走向完全不受控制。
    养在身边的乖兔子瞒着他聚众斗殴,还差点变成杀人犯,孟南居然没有任何表示。
    不该幻灭吗?不该觉得意外吗?
    不该觉得失望吗?
    怎么还抱得那么紧,神情还那么慌乱呢?
    疯了吧。
    妈的,两条疯狗。
    薛岷往路边啐了一口血沫,看着满地的血和伤员,没好气地拨通了那位的电话。
    ——
    云城市第一人民医院,急诊室外。
    孟南焦急地踱步,走过来走过去,晃得人眼花。
    双手捏紧,全身的肌肉都绷着,他现在没心情去处理任何事,钟鼓立交那边也没过问,薛岷和那个人肯定会把烂摊子收拾好,毕竟被警察注意到,首当其冲的可不是苏云司。
    红色的指示牌熄灭,急诊室的门缓缓打开,孟南冲过去,急声问医生情况怎样。
    “病人失血过多,伤口严重,目前手术缝合完毕,已经脱离生命危险,马上转移至监护室。”
    苏云司安静地躺在转移车上,脸色苍白,双目轻阖,唇上也没有血色,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手背上打着点滴。
    孟南猛地松了一大口气,后怕地望着苏云司,喉咙中一阵酸涩。
    苏云司的病房安置好后,孟南去阳台上打了个电话,不知道打了多久,争吵声越来越大。
    麻药的效果逐渐消退,长睫轻微地颤动起来,眼皮很慢很慢地掀开,目光中的疲惫如有实质。
    好吵。
    “你他妈敢动我的人……”
    谁在说话?
    “呃……”
    “滚!”
    好吵。
    苏云司头痛得厉害,迷迷糊糊地想撑着手臂坐起来,手上却使不出劲。
    “砰!”
    突然一声响动,阳台外的争吵声安静了一瞬,男人立马从阳台上冲出来,取下吊瓶,扶起地上的病人。
    苏云司闻到了熟悉的烟草味和烘焙香,无意识地往他胸口拱了拱,找了个合适的角度,把头埋在里面。
    孟南穿着很普通的棉质T恤,比较亲肤,蹭一蹭也不刮脸。
    电话那边还在说些什么,孟南把电话挂了扔在一边,脸上的怒气慢慢消散。他坐在地板上,一手拿着吊瓶,一手环抱着伤痕累累的苏云司,垂眸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竟从来不知道,苏云司格斗那么厉害。
    他抱着苏云司,让他靠得更舒服一点,用手轻拍他背上没有受伤的地方,哄他继续睡。
    苏云司其实已经慢慢地清醒了。只是孟南的怀抱太温暖,太柔软,他一点也不想动,只想在这里疗伤。
    但过了一会儿,孟南就把他抱起来,稳稳地,轻轻地放在床褥上,仔细地给他盖上被子,怕他着凉。
    苏云司睁开眼睛,沉默地注视着他。也许是他的眼神太灼热,孟南如有所感般抬眸望过去,正好落进他通红的眼眶。
    “小司,醒了?”
    “嗯……”
    语气淡淡的,尾音却在哽咽。
    孟南一下紧张起来:“是不是哪里痛?”
    苏云司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眼泪一下没控制住,一不小心就顺着眼角淌了下来,一股一股地,打湿了沾有消毒水味的枕头。
    孟南那么大个子,站在病房里却愣愣的,手足无措,倒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叔叔……”
    苏云司的哭声总是小小的,像是极力压抑忍耐着什么,眼睛红得像只兔子,脸上却还是没什么血色。
    孟南年轻时最烦人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个年纪却最不忍心看苏云司掉眼泪,觉得揪心,好像有什么东西一下一下地锥着五脏六腑一样,浑身都痛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