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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倦神色缓和,坐在沙发上,向萧始伸出手,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顺,朝他微微一笑。
“我保证,接下来这一个月,都老老实实在家养着,直到段镜词的研究有进展,你可以放心。”
江倦的举动实在太反常了,萧始并不信他这话。
只是这时的萧始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以为江倦也察觉到包括脱发在内的一系列身体变化,开始害怕了,所以才急于查出结果。
几番讨价还价后,还是他妥协了,但在他的坚持下,只采了100cc。
江倦看着暗红色的鲜血缓缓流入血包,长吁一口气。
血液还留有余温,为了保持新鲜,必须立刻送到实验室里低温保存。
萧始被江倦打发去送货上门,临走之前,他总觉着江倦有些异常,居然亲自送他到门口,还帮他开了门。
“早去早回。”江倦嘱咐。
萧始搂着他,在他唇上印下一吻,点头道:“我走了,晚上做你喜欢的酸辣汤,在家好好休息,等我回来。”
“好。”
那时萧始还觉着,每一个结了婚的男人都享受着早起上班前爱妻依依不舍的道别和晨吻,还幻想江倦就此转了性,愿意与他冰释前嫌,白头到老。
他怎能想到,在大门关上那一刻,江倦眼中所有的柔情在刹那间荡然无存,温度降至冰点,漠然盯着那一扇隔绝了二人的门,在原地呆立许久。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道一声:“白痴……”
说罢他转身回房,脱了一身正装,从衣柜深处翻出了黑色的薄款帽衫和黑色的牛仔裤,换上了黑色的帆布鞋,一身轻便。
他看着落地镜中的自己,想起自己已经许久没有穿得这么随性了,衣服还是他学生时期的,从头到脚都没有多余的装饰,中规中矩的版型,现在穿起来也不会觉着土气。
只是如今的自己再穿短袖,就会露出满身的伤疤了。
他自嘲地苦笑了一声,又换了件黑色的长袖卫衣。
在衣柜里翻找时,他看见了那套熨得笔挺,却始终不敢穿在身上的警服,指尖从厚实的布料上掠过,满心感慨。
踟蹰着,他摘下了警服胸前的警号、胸徽,和帽徽,小心地收在背包里。
在翻找东西时,他发现床头柜里放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他从未见过,出于好奇,便打开看了一眼。
谁知这一眼,就让他的心沉到了底。
——那竟然是一对戒指。
一对没有多余装饰的素圈戒指。
放在这里,也许萧始是打算在某个缠绵的夜里,趁着气氛正好,将之戴在他手上,倾诉热烈爱意,希望他能永远驻足。
当时江倦的脑子一片空白,鬼使神差地将那首饰盒塞进背包,随后装了充电器和随身证件,便戴上口罩下了楼。
哮天闻声摇着尾巴走来,见江倦这副打扮,疑惑地歪头看着他。
江倦俯下身,摸了摸它的头,最后一次为它添了狗粮。
哮天就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一样,不安地看着不合时宜出现在盆里的食物,咬住江倦的裤腿,想试着挽留他。
江倦翻出纸笔,思来想去,省略了许多不必要的告别语,只留下短短一句:“萧始,分手吧。”
写完以后,他又觉着这话是有歧义的,他与萧始从没有真正在一起过,又谈何分手?
斟酌着,他撕掉了那页纸丢进垃圾桶,重新写道:“萧始,分开吧。”
字迹工工整整,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正如他这次预谋已久的远走。
他拉开了咬着他鞋带不放的哮天,耐心地重新系好了鞋带,揉着哮天的耳朵,平静地劝道:“就算我不在了,也要照顾好他们,知道吗?”
哮天忧心地望着他。
“他这个人,看起来很唬人,其实内心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你要替我守着他,别让别人伤害他,知道吗?”
哮天哀哀朝他叫了一声。
“还有哥哥,睡在这里是委屈了他,但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安全了。你要保护他,多替我陪陪他,要讨他开心,或许,他就没那么怨我了。”
江倦垂首贴着哮天的头,声轻如叹:“谢谢你,谢谢。”
说罢他便起了身,不顾身后哮天急切的叫声,狠心出了门,走到那株开得最盛山茶树前,将宅子的钥匙挂在了树枝上。
“哥,我走了。”
温风拂过,钥匙在空中摆动着,似在挽留离人。
和意想中的不同,真到了非走不可的时候,反而没有太多道别。
江倦在这一刻恍然明白,原来他内心所期待的离别,是这样默默无闻的,不需要被注目,也不需要被铭记。
正如春雨落入泥土,无声无息,再觅不得踪迹,却能润泽大地,滋养新生。
来年春天,他和萧始落下的那些种子,总有能活下来的。他想。
只是可能,他再也看不见了。
“没关系,我不稀罕。”江倦喃喃自语着。
直到现在,他依然嘴硬,不承认在意。
来年,后年,大后年……总会有人替他守着萧始的,他又何必念念不忘。
他拿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向对方发出了一条信息。
——出来吧,我有话要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