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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岷沉默,脸色有一点古怪。
程义正没再留意,转头去看辛益、辛蕊。
齐岷、虞欢在聆涛苑里住下,辛益、辛蕊兄妹二人便分别住在了相邻的弄影苑、撷珠苑,程义正内心对这一趟安排非常满意,但并不流露,提了提稍后要在前厅宴请众人后,介绍身侧的老叟:“园里的老管家病了,这位是二管家哑叔,负责诸位的衣食住行,有什么需要尽管跟他提。”
那被唤“哑叔”的老叟上前一步,向众人行礼。
齐岷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众人走后,院里仅剩下齐岷、虞欢一行,聆涛苑地如其名,人在院里,可以听见婆娑树影后起伏的浪涛声。
虞欢打量环境幽美的院落,问齐岷:“你住哪一间?”
齐岷指了指西厢房。
虞欢便领着春白朝那里走去。
齐岷知道她意欲何为,下令:“回来。”
虞欢:“都住一个院了,还有必要分房吗?”
齐岷便不再阻拦:“那便委屈王妃在厢房里小住两日了。”
虞欢一怔,回头看时,齐岷已大喇喇走进正房,俨然是要在那里下榻的意思了。
“……”
春白嚅嗫:“王妃,要不还是跟齐大人说一声,换回来吧?”
论居住环境,逼仄的厢房怎能跟正房相提并论?
虞欢幽怨地看着齐岷,很有骨气地转回头:“不换。”
*
齐岷进屋后,唤来张峰,交代这两日的具体事宜。
东厂余孽虽然在永安寺里遭受重创,但并没有被一网打尽,如果程家确实跟东厂有关,那观海园必然是个危机四伏的所在。
两日前,齐岷不想把虞欢捎过来,除想彻底断开跟她的来往以外,另一原因便是这个。
“头儿放心,这两日我会安排人手,轮流在暗处保护王妃。”张峰知晓齐岷所忧,斩钉截铁承诺。
齐岷眉头没松,并非因为不信任张峰,而是后知后觉捎虞欢过来的决定实在是不够明智。
本来现有的人手就少,如今还要分一半去保护虞欢,暗查观海园的进度只会更慢。
昨天在辛府里,怎么就又着了她的道,改变主意呢?
树荫里,被虞欢用手勾住革带,上前半步的那一幕历历在目,齐岷回想那一刹那,心跳竟然仍然是乱的。
“头儿?”张峰在旁侧加大音量。
齐岷目光从虚空里抽回。
张峰已看出他走神的痕迹,大为意外,然而脸上不敢流露,正色汇报起目前在观海园里查探到的情报。
齐岷敛神听着,安排后面的事务。
结束时,屋外忽然传来一声尖叫。
屋里二人齐齐一凛,张峰往外时,齐岷人已消失不见。
庭院里,涛声起伏,海风吹拂着墙垣内侧的古松,松下用石块砌着块一丈见方的水池,虞欢、春白主仆二人正聚在水池外,折腾着一只大螃蟹。
齐岷沉眉,走上前。
“王妃,怎么办?它要从里面爬出来了,啊!”春白盯着挣脱草绳,不住朝水池外爬的螃蟹,吓得直往虞欢身后躲。
虞欢不动,聚精会神地观察着横行霸道的螃蟹,目光跟着它移向水池外,看见一双熟悉的皂靴。
虞欢抬头。
齐岷眉眼冷淡,看一眼在脚边横冲直撞的螃蟹,弯腰捡起来,扔回水池里。
水池旁落着一根草绳,那是原本绑在螃蟹身上的,齐岷问:“谁解开的?”
“我。”虞欢回答。
齐岷看过来,目光里有些意外,更多却是不解。
“我要养它,”虞欢坦然解释,“它不喜欢被人绑起来。”
齐岷沉默,莫名想起那次在青州驿馆听见的一句话,那句话是虞欢向春白说的,大概意思是在王府里做了六年的雀儿,不想再去皇城里做雀儿了。
这两句话似乎并没有什么关联,可是齐岷想起来了。
敛神后,齐岷道:“王妃若想给它自由,放回海边便是。”
虞欢淡淡嗯一声:“可我舍不得。”
“……”齐岷心说麻烦,看一眼在水池里挣扎的螃蟹,转头吩咐张峰,“去取些沙来。”
“是。”张峰应声往外。
虞欢看回水池,反应过来,原来养螃蟹需要用沙?
水池里养着些鱼,螃蟹在里面扑腾,爬至水浅的石块上后,疲惫地停下来休憩。虞欢目不转睛地看着,见螃蟹不再折腾,便蹲下来,耐心地观察。
齐岷站在旁边,没有走,春白识趣地往后退。
“大人以前养过螃蟹吗?”虞欢抱膝蹲着,歪头打量石块上的螃蟹。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养螃蟹要用沙?”
“见过。”
“大人在海边生活过多久?”
齐岷似没想到问题突然扯成这样,微微沉默。
上次被困在海边时,虞欢问过他是否有在海边生活过,他回了是,她便追问是否是跟被流放有关。
自然是相关的,不过那是一段他不太愿意去回顾的过往,所以三言两语把话题岔了过去。
今天,她又问了,很奇怪,这一次他并没有多抵触,短暂沉默后,回答:“六年。”
虞欢听见“六年”这个时间,反而不再继续往下问了。
庭院里一时很静,海风吹来起伏的涛声,是远处的浪涛,也是咫尺的松涛。风停后,虞欢说:“大人跟我一起给它取个名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