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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恼我招惹他家头儿了?”
春白道:“辛大人说,齐大人以前对他有救命之恩,既然齐大人已认定王妃不放,他又劝不动,那自然只能‘为虎作伥’了。”
最后那个“为虎作伥”,声音陡然降低。
虞欢意外之余,既动容,又惭愧,看着春白,低声道:“那你呢?我对你可没有救命之恩。”
春白有些失落,道:“王妃说的这是什么话?难道奴婢对您的忠心,您还怀疑?”
虞欢忙说“不是”,春白低头道:“奴婢以前是希望您能入宫,做万岁爷的女人,接着享受荣华富贵,可是后来,奴婢发现您不爱听和皇宫里有关的一切,更不爱万岁爷,您还说,不想再做金笼里的雀儿了……和燕王在一起的这六年,您过得怎么样,奴婢都看在眼里,如果皇宫里的生活是重复王府里的生活,那便是泼天富贵,奴婢也不想小姐再去禁受一次了!”
说到最后,春白没有再称呼“王妃”,而是一声搁置多年的“小姐”,主仆二人都像是被什么击中,眼眶瞬间湿润起来。
春白见虞欢如此,眼泪涌得更快,忙偷偷擦拭。
虞欢笑道:“改口改得很好,以后就这样叫吧。”
春白抹完眼睛,看见她展颜,不是平日里乖张虚伪的笑,而是记忆里属于青葱年少时的粲然,心里更酸,热泪簌簌滚落。
虞欢:“……唉!”
*
早上风波后,虞欢得以在客房里度过了一个安宁的下午,可惜好景不长,晚膳后,外面又来了一个丫鬟,说是金玉堂里的贵人有请。
虞欢想,既然今早齐岷能平安无事地从金玉堂里出来,说明皇帝并没有和他撕破脸,要么是齐岷用什么办法遮掩了他俩的私情,让皇帝打消了怀疑;要么便是齐岷使了什么杀手锏,让皇帝尽管怀疑却不能妄动。
念及此,虞欢不再像早上回来时那样心慌,不过走前还是特意换了一件更保守的立领比甲,今早那样的事,她不想再体验第二遭。
外面风有些大,不知何时落雨了,雾蒙蒙的雨丝飘在夜色里,是虞欢最讨厌的天气。春白撑着伞送虞欢至金玉堂门口,仍是不能入内,伸手在她手上一捏,当做提醒后,才眼巴巴地看着她离开。
虞欢进门前,深深吸了一口气,肺腑里浸着秋雨的冰凉。
屋里只有皇帝一人,坐在里间的那方美人榻上,四周燃着灯火,烨烨光辉映着皇帝衣袍上绣着的彩色翟纹,刺眼得很。
虞欢上前行礼,目光敛低。
皇帝这次不叫她抬头,声音平淡,道:“案上有一封给你的信,自己看看。”
虞欢微怔,视线一转,看见案几上摆放着一个巴掌大小的檀木匣,挪步上前,打开来后,见里面放着一条折叠的麻布,上面隐约渗着血光。
虞欢一震,极快看一眼皇帝,打开麻布,惊见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血字,开头称呼是“吾女欢欢”,而落款正是虞家家主——虞承!
虞欢全身一僵。
“你父亲涉嫌燕王谋反一案,被督查院按律羁押,全府四十三口人在狱中受困已有百日之久。这件事,你可知晓?”
虞欢攥紧手里的血书,凛然不语。
皇帝道:“朕来时,你那刚出生不久的幺弟禁受不住囹圄之苦,已经夭折。你父亲得知后,当场便吐了一口血。你手里拿的这封家书,是他病倒前咬破手指,竭力所书,据说写完以后,人便倒在了地牢里,至今就剩一口气。欢欢,这便是燕王给你的命。”
虞欢指尖发抖,听及最后一句,胸口里更有一种难抑的悲凉和愤恨。
“你知道,何人才能帮你改了这样的命吗?”皇帝欣赏着虞欢复杂的表情,不急不忙,道,“你觉得,那个人会是齐岷吗?”
虞欢肃然道:“我和齐岷没有私情。”
“那自然最好。”皇帝眼底微红,忍耐着心里的不甘,哄道,“这次朕来接你,确实是因为听见了你二人的绯闻。你是大周最美的女子,是朕心心念念多年的爱人,而齐岷孑然一身,多年不食女色,遇见你,难免不能自持。朕不知道你们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发展到了哪一步,但既然朕来了,便绝不容许他再染指你。从今以后,你只能是朕的,不能再和他有任何往来,明白吗?”
虞欢一时拿不准皇帝的态度,噤声不语。皇帝又道:“你也知道,齐岷是朕最得力的臣子,朕能有今日,他功不可没,你总不会愿意看朕左右为难,为了你忍痛割爱——杀了他吧?”
虞欢瞳孔赫然收缩,及至这一刻,总算明白皇帝今夜的用意!
他是要借虞家、借齐岷,来威胁她入宫!
“欢欢,听明白了吗?”
皇帝眼神似隼,捕捉着虞欢脸上的每一个表情,诱导道:“朕不逼你,今夜你回去好好想想,究竟是要搭上虞家四十三口人命,跟着齐岷一块去黄泉底下和燕王团聚,还是来朕怀里,陪朕再续前缘……想清楚。明日威家邀朕前往平山岛上游玩,朕带你一起去,届时等你答复。”
虞欢瞪着皇帝阴暗的面庞,全身血脉倒流,手脚止不住地发冷、发颤,皇帝似不愿意看见她这副表情,移开眼,拿起榻前的茶盅。
虞欢僵硬地转身,走向屋外,及至落地罩前,忽听得皇帝在后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