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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白忙收手, 讶异于虞欢的态度。
虞欢的手很美,每一根指头都似葱根一样白嫩、纤长, 指甲莹润似玉, 不算很长, 每一片皆染成嫣红色, 藏入那些粉末后,更美得令人惊心。
忙完后, 虞欢道:“取一只护甲套给我。”
春白应声,从妆奁里取来一只戗金镂花护甲套,虞欢接过来, 戴在左手中指上。
“几时了?”
“酉时三刻。”春白看一眼更漏,回答。
宴会是戌时准点开始,虞欢收起那个淡绿瓷瓶放进妆奁里, 起身道:“走吧。”
*
深秋将尽,夜风里已渗透刺骨的凉意, 虞欢走出住所, 沿着庭院里的九曲回廊走向凌波阁。
另一侧, 齐岷拐过来,隔着渺茫夜色,望见迎面而来的虞欢。
虞欢今夜身着一袭绿地织金缠枝宝相花缎竖领大袖长袄,头戴金线梁冠,美艳不可方物,齐岷目光落下来,看见她左手戴着的护甲套。
二人相遇在宴厅大门口,同时驻足,随行在后的侍从们对视一眼,神色各异。
短暂静默后,齐岷后退一步,道:“王妃,请。”
虞欢敛目,漠然走入宴厅。
凌波阁共两层,今晚的筵席摆在一楼正厅,上首是一张黄花梨卷草纹展腿大桌面,上面陈设有供以观赏的彩绘泥塑,底下分两列摆着数张黄花梨一腿三牙长桌案,案后已有仆从侍立。
虞欢在侍从引领下走至左下首入席,齐岷跟过来,入席对面的右下首,后面跟着辛益、威少平等人。
今夜入席者,仅只五人而已。
虞欢抬头,看见齐岷的眼睛,他没有避开,目光在融融灯火里显得平静而坚毅,虞欢想起下午在槐树后跟他商议的计划,内心是压抑的狂澜。
威少平作为东道主,在跟齐岷、辛益谈着安东卫的一些风土人情,齐岷似听非听,辛益亦一副心不在焉的神色,目光不时在宴厅里打量。
威少平很快有所察觉,一脸讪笑,内心跟着煎熬起来,越想越不明白皇帝为何要他伏兵。
不知多久,宴厅外总算传来内侍的通传声,众人侧目,皇帝的一截锦袍极快引入眼帘。
众人起身,恭迎圣驾,皇帝目光在厅里一展,掠过虞欢、齐岷,眉间笼上一丝不悦。
“平身。”皇帝语气颇淡,入座后,看向底下的虞欢,唤道,“欢欢。”
虞欢抬头。
皇帝微微一笑,示意身侧,道:“坐朕身边来。”
崔吉业很有眼色,立刻让侍从搬座椅,虞欢起身行至皇帝身边,挨着他坐了。皇帝唇角上扬,伸手在她左手上捏了捏,目光才又掠向齐岷。
齐岷默然坐着,并没朝这边看,脸上似无一丝情绪。
皇帝心里冷哂,宣布开席。
厅外侍女鱼贯而入,呈上三汤五割,皇帝趁这当口向虞欢道:“朕还想着说,去接你以后一块过来,结果扑了个空。”
虞欢道:“万岁爷的宴席,我不敢犯懒,所以提前来了。”
皇帝道:“不是说了,不许再叫万岁爷。”
虞欢唇角一翘,唤道:“子斐哥哥。”
皇帝眸亮,再一次转头去看齐岷,齐岷拿起茶盅,揭开茶盖,抬腕饮下。
皇帝心知齐岷已动怒,喝茶不过是掩饰,心里弥漫开快感,思及稍后的行动,更感痛快兴奋。
田兴壬已在宴厅外待命,待时机成熟,便会进来请齐岷上钩。安东卫卫所里的一大半精锐皆已埋伏在园林前,他就不信,今晚齐岷还能善终。
本来,这天底下就没有什么是不属于他的,他既要虞欢,虞欢便注定是他的囊中之物,齐岷敢染指,就要做好被严惩的准备。
所以,今日的结果,不过是齐岷自不量力,咎由自取罢了。
筵席上很快摆满各色珍馐、美酒,威少平先倒满一杯酒,朝着上首笑道:“难得万岁爷驾临鄙地,福泽百姓,微臣先敬万岁爷一杯!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万岁爷海涵!”
皇帝敛神,淡淡一笑:“安东卫是乃鲁东军事要冲,这平山岛更是块福地,朕这次来,不算虚行。至于爱卿的接待,处处都甚合朕心,就不必自谦了。”
威少平呵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坐下后,却在思量“福地”“不算虚行”等词,越发感觉伏兵一事非同小可,心里七上八下。
“齐大人,”威少平又倒满一杯酒,看向对面坐着的齐岷,赔笑道,“这一杯下官敬您,您是万岁爷的得力干将,锄奸贼、拔东厂,劳苦功高,威名远扬,今日能与大人共饮,下官三生有幸!”
齐岷仍是那一副淡然神色,举起酒杯稍一示意后,饮尽。
威少平横竖看不出什么蹊跷,喝完酒后,整个人更如坐针毡。
皇帝瞅着这一幕,大概是从未感觉“得力干将”这一词有这般刺耳,唇角扯起一抹冷笑,待齐岷放下酒杯,刻意朝虞欢道:“欢欢,给朕倒酒。”
虞欢垂眸,睫扇掩住眸底厌恶,拿起酒壶。
“威卿所言不错,齐岷的确是朕的得力干将,这次若非他眼疾手快,拿下反贼燕王,朕和欢欢也难有今日的团聚。”皇帝接过虞欢手里的酒杯,看向齐岷,“齐卿,这一杯,朕便敬你吧。”
齐岷放在酒杯上的手指收拢,放开后,拿起酒壶满上一杯,道:“为万岁爷分忧,乃臣分内之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