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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公,你们平日里就吃这些裹腹?”沈羲和蹙眉。
他们从县里过来,虽然现在的确粮食紧缺,但远没有到这个地步。
仲平直已经年过六旬,但依然精神矍铄:“殿下切莫误会,这是我与陶公商议而为。现下登州光景堪忧,我们虽然守在此地,却未能出力,能够饱腹足以。”
谁知道大雨何时停?谁知水患何时起?登州的存粮他们不知,但他们也是做过地方官,也能推算个八九不离十,能省一口,说不准就能多活好几口人呢。
沈羲和张了张嘴,还未言语,萧华雍轻咳出声,而后轻声道:“仲公与陶公,国之脊梁,心系百姓,是我朝之福。”
“殿下言重,臣受之有愧。”仲平直诚惶诚恐道。
眼下粮食还未运来,虽然已经解决了进入文登县的问题,可能不能顺利运至萧华雍预计好之处还是未知,粮食的确要计划着吃,沈羲和将劝说的话咽下去。
不多时陶专宪回来,一起用了夕食,沈羲和与萧华雍也打算留宿一夜,同陶专宪与仲平直深入了解一番如今的水势。
夕食后,还随着他们一道去了海边走了一圈,陶专宪指着远处隐隐有个黑影:“降雨之前,渔民的渔船便是停在那处。”
沈羲和打量了一番,海水已经将停靠的渔船给全部淹没,甚至扩宽了约莫三四十步的距离。
萧华雍也眺目远望:“陶公觉着海水能否冲出?”
陶专宪与仲平直对视一眼:“殿下,臣与仲公商讨过,均以为海水轻易不会冲破泛滥,危及到百姓,蔓延之乡镇。
眼下当务之急,不是海水肆掠,而是城中积水疏通,否则海水未成波涛,汹涌而至,城中已经被淹。”
沈羲和想到了城里的情形,忍不住颔首。
“陶公但说无妨。”萧华雍看着欲言又止的陶专宪道。
陶专宪犹豫了片刻,见四下只有他们四人,也就直言道:“城中积水,无处可释,唯有挖渠掘道,引流入海!”
沈羲和一怔,百姓现在其实根本不担心那没过脚腕的积水,他们恐惧的是海水,如果下令挖渠掘道,将这些他们不放在眼里的积水引入令他们惶恐不安的海里,只怕会引起民慌。
第649章 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引流入海?”沈羲和看着眼前在大雨之中依然很平静的海面。
除了密密麻麻砸落的雨水,飞溅起来的水花,哗啦啦的水声,再也没有什么波澜,听不到怒涌的波涛,看不见奔腾的急流。
可城中积水已经到了再不处理就会形成水患的地步,这么多水奔流入海,会不会致使海水肆掠,吞食一切?
别说百姓害怕,就连沈羲和也有些担忧。
“陶公,有几成把握?”萧华雍肃容问。
陶专宪对着萧华雍抱拳一礼:“殿下定是未曾临海而居,臣与仲公都曾临海之乡任命。
十四年前都里镇也曾如此时的登州,大雨肆掠近三月,恰逢微臣在此就任,微臣当时也担忧大雨滂沱,是否会引得海水蔓延,故此一直守在深海之边。
然则大雨三月,海水确有蔓延,却蔓延在往日之处再未上涨,臣原以为是臣记错了,然则微臣次年特意留心,发现海里涨水退水是四季循环,必经之国,并不受旱情与大雨影响。
眼下水蔓延至此,亦与大雨无关,往年到了此时,海水也会蔓延至此,微臣所言句句属实,万不敢轻乎一城百姓性命,殿下可寻渔民核实。”
“殿下,臣亦敢以性命担保,陶公所言为真,此法可行。
引流入海,便是大雨绵延不绝,亦不会有水患之忧!”
陶专宪与仲平直言之凿凿,沈羲和与萧华雍四目相对,他们纵使算得上博览群书,可此类之事,古往今来,记载甚少,他们也未曾涉猎。
术业有专攻,他们却相信陶专宪与仲平直的判断,以二人的品行,若无绝对的把握,他们也不会下此定论。
然而他们信,百姓却未必会信,这挖渠道之事不能耽误,须得合全城之力,尽快疏通,才能早日将水患杜绝。
“陶公,仲公,烦劳你们二位将渠道之路划出,其余之事交由孤。”这一刻,萧华雍极其坚定地支持了二人。
陶专宪与仲平直大喜过望,其实他们早就想到了这个法子,也清楚这个法子会遭受多少非议与驳斥,便是直达天听,也未必能够得到陛下的恩准。
实在是这个法子有些骇人听闻,且一旦判断失误,引流入海,致使海水倒灌,葬送一城百姓性命,又祸及数城百姓,其后果便是陛下也承担不起。
这比盗墓案更加罪不容恕,唯有陛下退位让贤方能堵住悠悠之口。故此,陛下绝不会应允,这才是二人迟迟没有上奏的缘由。
然则他们二人已经想尽了法子,一一草拟,一一推翻,最终也有这一个法子能解百姓之难。
眼看着此法施行迫在眉睫,他们都准备上书陛下,这个时候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来了。
听闻太子殿下与太子妃来文登县,陶专宪当即击掌道:“希望来了。”
当时仲平直尚且不明白陶专宪如此亢奋的缘由,此刻看到笔直立在他们面前的萧华雍,仲平直才明白。
此刻的太子殿下丝毫没有一丝孱弱之气,他眉目沉敛,身如松柏,大雨之中,宛如一柄出鞘的利剑,恰似晕染着苍白锋锐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