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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晚心中一震,隐隐觉得这话十分熟悉。然而还不待他细想,孟亥已经自顾自转过身去,推着范之云避过三三两两的昆仑弟子,朝着与主殿截然不同的方向走去。
    照理来说,范之云是赫连珏的师弟,应当在那正对山门的主殿占有一席之地。但他性格孤僻,失了双腿后更是古怪,只肯待在自己爱待的地方,因此至今带着徒弟住在一个僻静角落,无人敢过问。
    孟亥既不说让钟晚走,也不说让他留,钟晚苦笑一声,只好跟在这个了不得的后辈身后。走了许久,见高山芦苇成片地摇曳,几个小木屋隐没期间,便是到了范之云的住处。
    孟亥双手推着范之云,肩膀在门柱上轻轻一撞,那门便吱呀吱呀自己打开了。他对钟晚淡淡说了声“坐”,便道:“少侠见谅,我要去照看一下师弟师妹,恐怕不便相陪。”
    范之云听罢急道:“对对对,你先别管其他的,快快给无礼、无才上油去。”
    钟晚听得一头雾水,孟亥却娴熟地领命出了门。钟晚见范之云仍是一副引颈张望、急躁不安的模样,试探道:“范师……范前辈,我带您过去瞧瞧?”
    他习惯地一个“范师弟”叫到一半才惊觉不对,连忙改口,好在范之云本就粗枝大叶,完全没放在心上,听说他要推自己去看看,更是喜笑颜开:“好啊!你推着我,我来指路。”
    钟晚握住木轮椅的扶手,那轮椅做得细巧,轻轻松松便动了起来。他将范之云推出门,无意瞥见了师弟空荡荡的双腿,不由得一阵默然,心想:“二师父去世前这样郑重地嘱托赫连师兄要好好照顾范师弟,方才师弟却说师兄要杀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范之云不知道他的心思,极为快活地哼着歌。然而钟晚又想到他明明天资过人,但痛失双腿之后昆仑功法终不能大成,行止坐卧更要依赖他人援手,便又是一阵心头绞痛。
    范之云见他良久不言,还以为是自己屋中的精巧器物叫那游侠目瞪口呆,心中十分得意,忍不住要再炫耀炫耀,于是开口道:“喂,我问你,你有没有想明白,方才在山道上,为何我和我的好徒儿能一下看出你在那儿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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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人偶戏
    范之云嘻嘻笑脸,不知是本就不在意还是早已放下。钟晚见他一脸得意地望着自己,自然不好扫了他的兴,摇了摇头道:“晚辈不知,还请您提点。”
    范之云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唔,见你如此好奇,我便告诉你罢。”
    他也不管钟晚是不是真的“如此好奇”,自顾自地解释起来:“你先前送到我轮子下的那块石头,可是灌木丛里捡的?那里潮湿阴暗,因此石块上多生青苔,而你将那石块弹出的时候,也正巧将这一面弹入土中。我的好徒儿就算再傻,也知道山道上行人纷纷,泥土紧实干燥,怎会有青苔生在入土一面的石块上?”
    他边说边指了个方向,示意钟晚把他往那儿的木屋里推:“不过要我说,你的暗器功夫可真不错,能将小小一块石头弹得这么深,周围泥土剐蹭的痕迹明显又新鲜,我做了半辈子手艺活,认不出来才怪呢!”
    钟晚不由哑然失笑,他这个师弟有时心细如发,有时粗枝大叶,连赫连镜都搞不懂他。谁能想到,他行踪暴露,不过是因为一片小小的青苔?
    眼见着木屋就在眼前,突然从里头传来稀里哗啦一阵响动,范之云登时急道:“孟亥!你师弟师妹没事吧?”
    孟亥的声音隔着一道门传来:“师弟师妹……哎,师父!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他急匆匆跑来开了门,见钟晚推着范之云等在门外,微微一愣。范之云却追问道:“无礼无才怎么样了?”
    钟晚想:“无礼、无才想必就是他的另两个徒弟了,只是这名字……未免也太特立独行了,师兄肯定为此气了个半死。方才孟亥说‘照看’师弟师妹,难道是这两人年纪尚小,或者生了重病?”
    他正想着,便感到有一双手要来接替他推范之云前行,刚碰到扶手,却瞬间意识到什么,猛地缩了回去。
    “抱歉,”孟亥将手在门边的布巾上擦干净,“手上全是油。师父,师弟师妹没什么事,只不过刚上完油,略微活络了些。”
    他从钟晚手中接过轮椅,推着范之云进门,钟晚听他一会儿说“这图纸被无礼撕碎了”一会儿说“无才倒是挺乖,只不弄断了您的墨尺而已”,好奇得抓心挠肝,也跟着进了屋。
    一进屋,他便四下寻找小孩儿的身影,不料却只见到两个憨态可掬的铁皮人偶,被孟亥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地拎着,命令道:“见过师父。”
    他说完,那两个人偶竟自己动了起来,像模像样地行了一礼,嘴一开一合,虽没发声,但依稀能看得出是“师父”两个字。范之云受了徒弟一礼,高兴得不得了,立刻将撕碎的图纸弄断的墨尺抛之脑后:“无礼无才,叫我看看你们的功夫练得如何了?”
    孟亥便在两个人偶后脑勺各敲了一下,人偶猛地一跳,从腰间取出一把铁剑,同对方乒乒乓乓地斗在了一起,打得不可开交。
    他们的招式都颇为普通,但十分流畅轻快,毫无滞涩,要说是两个初学武功的孩童切磋,也大差不离。突然,右边人偶的木剑“当”一声打在左边那个的小臂上。左边的人偶如同寻常人被打到一般软绵绵垂下了一只手,嘴巴大张,仿佛吃痛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