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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杉大口喘着气,仿佛有什么东西哽在她喉头,等稍微缓过来一点了,方断断续续地说:“多谢……师父。”
她这么一说,便是下定决心,要将这条妖邪外道之路走到底。贺枚自与她再度见面,就一直想着要帮她重回正道,听她这样说,不由心中一沉,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寺庙中空空荡荡,仅有的几个僧人也估摸着被她们关了起来。钟晚示意身后两人先别跟上来,仗着自己骨头轻身子灵巧,一步步挪到程妙彤和罗杉近处,透过几尊庄严肃穆的天王像的缝隙,隐隐能看到罗杉浅紫色的裙角。
程妙彤的声音在寂静佛堂里响起:“等打开母虫窟之后,先去找那小子,把你的孽缘给了结了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么杀了他,要么把他带回七巧来。当然,如果打不开,你与他都不要活了。”
她那张总是妩媚逼人的脸上透露出一点恨意,那是被逼到绝境,打算放手一搏的人才会有的。
便在此时,沈沉带着贺枚,也无声无息地在他身边站定,看他神色,似乎是在思考要不要在这里对程妙彤出手,还是放长线钓大鱼。谁知二人还没想出个结果来,就听见有个少年脆生生开口骂道:“呸!两个妖女,你们掳走贺师兄试试!”
钟晚一听到这个声音,不由大惊失色,转头看沈沉,他也满脸讶色难掩。
本该在北斗山庄养病的沈沅,怎么到这里来了?
程妙彤听到他骂自己“妖女”,倒是笑出了声:“小沈公子,你这是二进宫,最好还是老实点。你若乖乖协助我们开了母虫窟,姐姐就喂你一粒忘忧丹,将你平平安安送到沈沉那儿去;若你不听话……”
沈沅好就好在十分识时务,万事保命为先,虽然气她们对贺枚指指点点,但还是忍辱负重地闭了嘴。
钟晚听她说“二进宫”,觉得有些蹊跷,心想:“阿沅上次被七巧抓到一回也就算了,怎么这回也正正巧巧落在他们手里?此事不大对劲。”
沈沉却已经不再犹豫,在他掌心里写下了“救”这个字,显然是决定出手搅乱局势,救下沈沅,毕竟谁也不信程妙彤这么好心,用一颗忘忧丹敢放过窥见她秘密的沈沅。
正说着,罗杉突然又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惊得佛堂外的怪鸟“嘎”“嘎”叫着飞起一片。那片浅紫色的裙角一动,再回到钟晚视野中时,已经沾满了黑血。
贺枚在一旁默默握紧了拳头,却一句话也不能说。
程妙彤脸色一变,一把将沈沅推到罗杉身边:“运起你们北斗山庄的内功,给她疗伤!”
沈沅一时不察,半个身子都压到了罗杉身上。他年纪还小,一碰到坤泽柔软的躯体,便不合时宜地涨红了脸,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我,我给她疗伤就是了!你不要这样……这样随便把我推来推去!”
说罢,他忙盘腿而坐,两手悬于罗杉后心,为她缓缓输入纯阳内力。瞬时有几个黑块开始在罗杉的皮肤下迅速游走,顶得她的皮肤近乎透明。罗杉取下腰间的匕首,一狠心在腕上一划,几只肥硕的蛊虫随之跳出,在地上匆匆绕了几圈,便朝一个方向爬去。
罗杉吃力地站起来:“跟着。”
这想必是母虫无疑。程妙彤把沈沅一拎,警告道:“小沈公子,你知道该怎么做。”
钟晚一拉沈沉和贺枚,示意他们也跟着走。这时候的境况便是,母虫不知道后头跟着程妙彤和罗杉,而她俩又不知道自己身后跟着沈沉、钟晚和贺枚,可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但这儿的蝉身有毒,螳螂刀利,最后的赢家是不是他们三只黄雀,却说不定了。
好在这时候的程妙彤和罗杉都已经精疲力竭,沈沅自顾不暇,也没心思听其他人的动静。几人随着蛊虫走出佛堂,拨开前院的荒草,又到后院绕了一圈,就在沈沅已经开始皱眉的时候,那几只蛊虫又回到了佛堂里头,直直朝大罗金仙脚下钻去。
沈沅吞了口唾沫,仰头看了看高高矗立的金色佛像,面容庄严,身姿挺拔,神圣不可亵渎,刚想说点什么,就见罗杉向程妙彤伸手道:“师父,借竹叶青一用。”
程妙彤的竹叶青依旧精巧翠绿,翡翠一般好看。罗杉丝毫不给大罗金仙留面子,狠狠一鞭子打在大佛的脚掌上,金翠相撞,倒是有几分诡异的华贵。
她越用鞭,钟晚越觉得眼熟,突然做到蝎鞭首尾相连一式时,他心念一动,猛地想起:“啊,这不是当时蒋初阳敲开七巧与天山相连的密道时,用的鞭法吗?难不成这母虫窟的事,天山也出了一份力?”
他又转念一想:“不对哇,空青就是死在了母虫窟里头,上回梁从芝看上去也对这个地方不甚清楚,难道是空青建了密道,自己又和这儿有什么渊源?”
大罗金仙的脚掌里头仿佛有千百只虫在敲打抓挠,声音越来越尖锐,激得窗外的鸟也不甘示弱地“啊啊”怪叫起来。突然,那脚掌开了一个黑色的小口,紧接着口子越来越大,逐渐成为一个能容一人通过的破洞。无数只金翅飞虫从洞口涌出,原来这尊大罗金仙的脚掌之下,竟然是一道虫墙。
程妙彤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白小瓶,微微抬头,捏住沈沅的下颔,半是诱哄,半是威胁:“乖孩子,张嘴。”
沈沅哪里敢不依,明明比她高一个头,却还是听话地张了嘴巴,将那个药丸吞入口中,喉头一动,将那个不知是不是忘忧丹的玩意吞了下去。不过数个吐息,沈沅便身子一软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