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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年轻要强老了硬气,就坐不惯这车那车,头晕不说,还没意思,哪如边溜达边看,哪棵嫩柳抽芽,哪块儿蚂蚁探春,自然的这些细微的变化得慢下来才能感受到,越是退休在家,越是有时间重建跟自然的联系。
老太太说一不二,人已经走到玄关了,余光瞥见杨启和给褚衿做的披萨,只是不解得看了两眼,也没多说话。
杨启和说不服奶奶,只能跟褚衿一起把老太太送到小区外,叮嘱着以后出门多穿点,别拿那么多东西,拿了让我去接你。
“行了大孙子。”老太太痛快的一挥手,“赶紧回家去吧,咋还磨叽上了。”
杨启和无奈,把褚衿往身前带了带,帮他挡着风,目送老太太走出好远。
他不知道的是,奶奶是带着对屋里那盘披萨的疑惑走的,老太太晚上到家还跟老伴儿捣鼓呢,说大孙子家买的那个年糕饼,红豆馅儿的,那咋馅儿都露出来了,还黑乎乎的呢。
“原料不好呗,年糕饼还是得你烙的香。”老头儿翘着腿说。
“那倒是。那我赶明儿给烙点送过去,这咋还爱吃上年糕饼了?”奶奶一脸困惑,到底是没想明白。
第63章
“杨哥,奶奶看起来好有精神啊。”褚衿回到家之后,还想着奶奶那个步履轻快的背影,看上去哪像一个饱经世事的老年人,更像一个心无杂念的小孩子。
千帆阅尽,不染岁月风尘,沧桑遍历,仍觉人间值得,能把生活过成这种境界的人,都是明白人。
“嗯,一直都这样。”杨启和说起奶奶的时候,周身散发着一种特别温暖和煦的气息,“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想想我们家老太太,然后我就又好了。”
“奶奶也是老师吗?”褚衿眨着眼睛问。
“为什么这么觉得?”杨启和没搞清孩子推理的脉络。
“就感觉,奶奶跟你挺像的。”褚衿哪有什么推理,全凭感觉。
“那应该是我跟奶奶像。”杨启和笑着纠正。
“哦哦,对啊。”褚衿拍了拍脑门儿。
“奶奶不是老师,但她是建国后最早的一批物理人,我们祖孙都搞物理,所以你可能觉得像。”杨启和摸着褚衿细软的头发,娓娓得讲。
“所以你学物理,也是受奶奶影响?”褚衿侧着头,乖顺得蹭了蹭杨哥的掌心。
“嗯。”杨启和答得毫不犹豫,“奶奶从小就告诉我,自然的语言是数学,触及真相的是物理。”
“自然的语言是数学,触及真相的是物理?”褚衿一脸迷茫得喃喃着这句话,一看就是没听懂。
“不过我现在觉得,每个学科都能在各自的领域内窥见真理的一隅,拼凑在一起,或许能建构出更全面的真实,所以在海子山的时候才会跟你说,其实我们都在探索真理。”
杨哥他,对海子山的事记得那么清楚啊,褚衿看着杨启和想。
彼时他正背着融融的日光坐在自己对面,眼神平静,轮廓柔和,一只手习惯性得贴在褚衿耳侧的头发上轻轻揉着。
可能是察觉到褚衿的凝视,杨启和对着他轻轻挑了下眉,做了个表示询问的表情。
褚衿瞬间回神,问了个好奇很久的问题,“杨哥,海子山那晚,你为什么叫我们上天文台啊。
杨启和没料到褚衿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他想了会,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因为,我看见你冻得太惨了。”
“看见我?”褚衿有点吃惊,那么多人里,他怎么会看见那么普通的自己?
“嗯。”杨启和点点头,“我记得那晚特别冷,别人都挤在一起互相取暖,只有你,安安静静得蹲在墙边,不说话也不动,一口一口得呼着白气儿,看着特可怜。”
褚衿不好意思得挠挠头,“因为我跟那些人不熟,而且后来有人陪我了,你看到没?”
“看到了,一个小胖儿,凑凑合合得想往你身边挨,他进一步你挪一步,我在楼上都看笑了。”
“那是黄远盼,他看我每天太无聊,才叫我一起去看流星雨的。”褚衿想,原来杨哥之前已经观察我那么久了啊。
“后来我看你都要冻坏了,就想还是把你们叫上来吧,但天文台负责人有顾虑,我又跟他协商了好久,才把你们接进来。”杨启和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语气有点愧疚,应该早点把人带上来的。
原来是这样啊,褚衿觉得这才像他杨哥,善良让他永远温暖,同理心让他永远鲜活。
可褚衿从他的叙述里也发现了一点问题,杨哥说的原因都是围绕着他的,这是为什么?
“杨哥,你当时只看到我冷了,就让我们都上来吗?”褚衿提问的语速有点快,眼神里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悸动。
杨启和的瞳孔罕见得躲闪了一下,然后很快又落回褚衿身上。
他说话的时候,就想过褚衿能不能听出来这层意思,如果听不出来,那就当成闲聊,如果听出来了,那他也不愿否认遮掩,因为这些都是实话。
没弄清自己心意的时候,他可能会说得委婉些,不会直接告诉人家“因为你” ,可现在他终于参透了自己的内心,自私也好心机也罢,他就想说得诚恳,说得直白。
“嗯,当时在那一群人里,确实第一眼就看到你了,我还记得你穿得特别多,黑色羽绒服遮到膝盖,白色运动鞋看起来却有点单薄,后来小胖儿还给你一顶特古老的羊毛毡帽子,你往墙角一蹲,就像朵小蘑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