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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粲像只大猫似的蹲在屋顶上,看准巡夜弟子错开视线的间隙更换位置。
她轻身功夫向来练的好,脚下一点动静也没有,一直到她把这片区域的地图摸得七七八八都没有惊动到旁人。
心中大概对这儿的地形有了数,商粲屏住呼吸,轻轻巧巧落了地,正准备前往正山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清冷的女声。
“停下。”
平淡的两个字,落到商粲耳中却如惊雷一般。
这声音,今天是第三次听到。
在她已经迈开逃跑的脚步之后商粲才迟迟地意识到这绝不是个好主意,她正懊恼地打算止住冲势,身后已经传来了破空之声,商粲急急侧身,炫目的剑光划破漆黑夜色,伴随着悦耳的剑鸣略过她的耳际,急转向她折返而来。
商粲不想做无谓的缠斗,只在拧腰躲开追击时以掌心推开剑柄,那剑去势一滞,在空中迅捷无比地转了几转后直直落下,毫不客气地钉在她身前三尺处,如切豆腐般没入青石砖地半米有余,嗡鸣不止,带着剑柄上的红色流苏轻轻晃动。
这剑剑身极薄,像是笼着一团云雾般看不真切,缓缓吞吐着凛冽剑光,不需要去触碰也能感受到它的锋利异常。
商粲下意识垂目看去,目光缓缓扫过剑柄上那熟悉的两个字,胸中难以抑制地泛起细密的疼。
无忧。
“别动。”
身后的声音再次响起,平平淡淡殊无情感,常人听了怕是会觉得是在被问责,商粲却突然不合时宜的有些想笑。
云端从小就话少。
她把云端捡回青屿的时候云端才十三岁,那时的云端就已经像个小大人似的,表情变化很少,说话也惜字如金,加之长相清冷,常被人误解她不好相处。
商粲长她几岁,和云端的性子几乎是两个极端。她天生玩心大,性子又开朗,有和谁都能嘻嘻哈哈打成一片的本事。偏偏在自己唯一的师妹这却时常碰软钉子,这让当时的商粲着实苦恼了好一阵子。
但她百折不挠,越挫越勇,每天都锲而不舍地去招惹云端。结果逃了自己的课程不说还耽误云端修行,气得她们的师父望月拎着她劈头盖脸骂她一顿,又罚她去扫玉衡峰入口处御音木的叶子,扫完还要回去抄十遍心法才算完。
商粲苦着脸拄着扫帚,御音木其实已经很努力地为了减少她的工作量而忍着不掉叶子了,但这份体贴在风吹过来的时候也实在起不了多少作用,只能随风响一曲颇显忧伤的曲子向商粲表示歉意,商粲则叹着气摸摸它的树干跟它说没关系。
于是她从天亮扫到天黑才算完,正把扫帚远远放到一边独自坐在树下休息时,销声匿迹了一整天的云端却忽然出现了。
‘师姐。’
云端还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径直递过来厚厚一沓纸,商粲懵懵地接过来粗粗一翻,上面是熟悉的清秀字迹,正是抄写完成的十遍心法。
‘……师父也罚你了?’
听了她的问话,云端认真地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说道。
‘只罚了你。’
……好吧好吧,这也不能算师父偏心,毕竟云端的确只是被她单方面缠着罢了。
商粲眨眨眼睛,忽然明白了她这举动的意思,但看云端说完这话就不再继续,商粲又着急起来,干脆直接晃晃那沓纸向她问道。
‘那你这是……?’
‘给师姐抄的。’
答完之后云端就又不说话了,只睁着一双蒙蒙的墨色眼瞳面无表情地盯着商粲看,清秀玉颜上殊无波动。
商粲对她这样子算是习以为常了,但还有些不太习惯她这突如其来的行动,当下有些迟疑地沉吟起来。
……这是关系变好了?还是云端只是看她可怜,所以想帮她一把的意思?那云端知不知道……她这半点不打算遮掩的笔迹,望月扫一眼就会露馅?
商粲正皱着眉思考着这些有的没的,忽然猛地察觉到她想了多久云端就盯着她看了多久。商粲有点错愕地朝她看过去,云端却在和她对上视线之后震了震,十分僵硬地错开了眼。
那大概是第一次,虽然云端面上表情毫无变化,但商粲确定地感受到了她是在紧张。
想着要等到云端先开口可能她会先老死当场,商粲干脆直接问道:‘你在紧张吗?’
云端长长眼睫抖了抖,不自然地移回视线,纤细的手指悄悄扣紧了。
‘有一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坐着抬头看云端会看的比较清楚,商粲把她的动作看的明明白白。她百思不得其解地想着自己以前怎么没发现云端还有这种小动作,忽然品出几分乐趣来。她在心中谴责着自己的恶趣味,但还是继续追问道:‘为什么?’
‘怕师姐生气。’
云端的语气依旧淡淡,商粲却不知为何清楚地感受到了她的不安。
生气……?她能生云端什么气?
这个疑问浮现的同时,商粲脑中电光火石亮了起来,她寻求的答案昭然若揭,混着惊喜一起涌上心头。
商粲咧着嘴笑起来,把云端抄好的纸收入怀中,一伸手扯住云端的袖子,只稍稍用力,云端就听话地靠过来,然后顺着她的意思并排坐到她身侧。
原本穿的整齐端正的锦丝袍随着她的动作稍稍变乱了,商粲歪头看了看,伸手替她顺了顺领口,云端动也不动,整个过程都只是眼巴巴地盯着商粲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