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缝合的过程很迅速,医生手法好,将人手心较大的口子全处理好,包上纱布,叮嘱了一堆注意事项。
纪礼没有半点不耐烦,一一点头。
医生唠够了, 终于挥手放人:“行了, 记得再去扎一针破伤风。”
纪礼道了谢,转头问道:“能走路吗?”
应云生站起身。
打完针后还要去做笔录,警方之前已经在电话里了解了基本情况, 纪礼走完流程就被放出来了。至于应云生因为动了手,警方没忘记给人一顿批评教育。
等两人都走出公安局, 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十点。
一直走出去几十米,纪礼先开了口:“应云生。”
对方没说话。
“应云生。”
对方宛若一个聋子。
纪礼拉住他:“你生什么气?”
应云生说:“我没生气。”
没生气?
从警方带着工具撬开卷帘门到现在这一路都一声不吭, 怎么看都不像是没生气的样子。
“现在警方都介入了, 学校那边肯定会知情, 他也会受到惩罚的。”
“我知道。”
“我看出他不是真的想还钱,过去是想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不是因为没有警惕心。”
“我知道。”
“之前不让你打他是因为他的目标是我,你要是真把他打出什么问题连正当防卫的理由都没有,留案底的还是你。”
“我知道。”
“你知道还生什么气?”
“我没生气。”
“呃……”应云生停下脚:“我之前就该跟着你。”
纪礼愣了下:“本来就是意外,就算你之前没闯进去我也不会出事,只要让他听到我和警方的通话,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前途他也不敢做什么。”
“那你能保证毫发无伤地出来吗?”
“呃……”
“你不能。”应云生直言不讳,“如果我之前不进去,被玻璃扎伤的人就会变成你。”
纪礼没在意:“反正会好。”
应云生望着他看了半晌,忽然低头,撕起了左手上层层叠叠的纱布。
纪礼完全没想到他突如其来的动作,赶紧伸手去拦:“你干什么?别拆!”
“为什么不能拆?”
“你还要不要自己的手了?”
应云生面无表情:“反正会好。”
“呃……”半分钟前亲口说过的话被人一字不落地怼回来,纪礼哑口无言。
应云生:“你还记得自己是个病人吗?”
纪礼手一顿。
应云生知道自己不该说这样的话,没资格也没立场,可他现在必须说出来:“你不是说自己怕死吗?遇到这种事你就不会躲?”
纪礼解释:“我是在确信自己不会出事的情况下才敢和他走的。”
应云生直接打断:“所以你的底线只有不会死就好?”
纪礼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应云生却上前:“你明知道他看不惯你,为什么还要一个人过去?明知道有更好的解决方法,你为什么非要选择最危险的一种?你知道提前考虑这么做会不会丧命,却偏偏不考虑这么做会不会受伤?只要你的人还有呼吸,是不是无论坐在学校里还是躺在病床上你都不在乎?”
纪礼后背抵上金属路障,彻底退无可退。
应云生完全是进攻的姿态:“你明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还敢拿自己当诱饵以身犯险?你爸妈给你的命你就是这么糟蹋的?”
纪礼终于开了口:“可他们对我的期望就是这样。”
应云生话音倏地被掐断,整个人霎时停在原地。
“只要人还活着,无论是坐在学校里还是躺在病床上都无所谓。”纪礼轻声道,“所以我也一直在按照他们的祈愿来要求自己。”
因为先天性心脏病,纪礼从小身体就不算好,刚出生那会儿一直住在疗养院,每天相伴左右的只有医生护士和请来的护工。
直到两岁那年,病房第一次迎来除医护人员以外的大人。
那是他记忆里能找出来的最早的画面。
风衣及膝,五官美艳。
医生温声和他介绍:“这是你妈妈。”
他那会儿已经会说话了,下意识坐得端端正正,仰头叫人:“妈妈。”
女人低下头。
说不清楚是天生的直觉,还是小孩子没接触过成人世界所以看东西格外直接,他总觉得对方与其说在看他,更像是在看一扇窗,一副画,或者一面镜子,像在透过他看别的什么。
反正不是看他。
她没应他的称谓,朝医生询问:“什么时候能出院?”
医生说:“现在情况已经稳定下来,只要平日里注意不要发病,应该不会再有危险。”
“如果发病呢?”
“一般情况只要按时吃药,严重的话就要及时送医院。”
“如果没及时送医院呢?”
“那过程可能会受苦,所以尽量还是平时就多注意……”
“如果平时没注意到呢?只会受苦?会死吗?”
“呃……”
“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有办法保住性命吗?”
“呃……”女人望着医生:“如果不行,继续申请延长住院时间,由你们来照顾,是不是长命的概率更大?”
医生愣了半天:“孩子年纪毕竟还小,如果可以,我的建议是尽量由长辈带在身边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