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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见柜中之人, 先闻那人的声音。
武攸暨不禁一个哆嗦, 惊呼道:“五娘!”待看清楚柜中之人,他的脸色霎时吓得惨白, 哪里还有兴致洞房花烛?
梅氏在家中行五, 平日武攸暨都这样唤她。
“是我。”梅氏满眼热泪,张臂便将武攸暨紧紧搂住。
武攸暨低头一瞧, 竟是梅氏隆起的小腹,她竟已怀孕多时。
“看来,这位娘子所言非虚,她确实是驸马的‘亡妻’。”太平缓缓站起, 身上的吉服太过厚重, 她干脆地褪去了最外面那件碧色的沉袍, 负手看戏,“本宫觉得,驸马应该给本宫一个交代。”
武攸暨这会儿也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看看梅氏, 又看看太平, “殿下, 这……这事我也不知啊!”
“你知不知,到了母后那儿,自见分晓。”太平满是失落地摇头一叹,“暨哥哥,我是真没想到, 为了荣华富贵,你真是连妻儿都舍得的负心人!”
梅氏听见这句话,急忙松了武攸暨,扶着大肚子走近太平,艰难跪地道:“殿下息怒,此事……”
“事已至此,本宫真不知还有什么好说的。”太平打断了她的话,怜悯看她,“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护他周全?”
“殿下!臣是真的一无所知!”武攸暨知道此事的严重性,连忙跪地接连叩头三次,“元日那日,五娘失踪半夜,臣看见那具被人打捞起来的尸首,只觉痛心,因为不敢惊扰太后,所以才匆匆……”
“是么?”太平亲手扶起了梅氏,将她扶着坐在了榻上。
梅氏惊惶失措,她原想与夫君相认之后,哪怕不能再续前缘,只要妥当托付了腹中孩子,她便青灯古佛度过余生。
她并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之人,哪敢与武后最疼爱的公主争抢丈夫。
“殿下。”梅氏紧紧盯着太平的眉眼,“妾……并不想郎君死……妾只是可怜腹中的孩儿……”
“谁来可怜你呢?”太平淡淡问了一句,梅氏竟不知如何回答。
太平微微昂头,睨视跪在不远处的武攸暨,“古语有云,夫君为天,暨哥哥,你真的做到了么?”
武攸暨被太平问得哑口无言。虽说他与公主并不算熟识,可也知道这个公主心性最是高傲,如何忍得今日这事?
太平故作失落,轻叹一声,“元月初二,本宫自白马寺听经回来,发现了梅氏昏厥在路边……本宫命人救醒她时,她哭着喊着要回家,本宫命人送她回家,她却指到了暨哥哥的府上。本宫一直以为她只是神志不清,便命人好生照顾。平日本宫不便出宫,所以也不好寻暨哥哥对质此事,便想着今晚良宵之前,与暨哥哥说个分明。”
太平略微一顿,又叹了一声,“直到今时今日我还心存侥幸,想着暨哥哥若是不认识她,那便证明她是思君成狂,认错家宅罢了。”她霎时红了眼眶,语气中多了一丝哑涩,“却不想本宫竟成了最大的笑话。”
武攸暨颤声道:“一定……一定有解决的法子的……”
“你正妻安在,再娶本宫,本宫按例,只能为妾。”太平悲中带怒,“你觉得母后会让本宫当你的妾室?这欺君之罪,该按你身上,还是本宫的身上?”
武攸暨听得发麻,急道:“殿下怎能为妾?”说完,他绝望地看向了梅氏,别后重逢的喜悦已是荡然无存。
“妾可自请下堂。”梅氏慌声插话。
“暨哥哥,瞧瞧梅氏,到了这个时候,还为你考虑周全。”太平眼底俱是失望,“你身为七尺男儿,真做得出这种休妻弃子的无良之举?”
武攸暨的心咯噔一响,身子已然凉透。
他若真这样做了,只怕公主也会与他彻底离心。他对梅氏怎样,公主都看在眼底,怎会与他举案齐眉,好好过一辈子。
“咚咚。”
正当这时,有人敲响了小窗,“殿下。”
太平等的就是李凌,他今年二十出头,左颊上留有一道伤疤,那是他幼时习武时不慎划破的。当日太平离开长安,刘仁轨义子李澄亲自挑选了武士李凌做太平的暗卫,此人武功高强,甚是忠心。他随太平在兖州赈灾那一年多,目睹了公主的义行,对太平也颇是敬重,不论太平交代什么,他都能办得妥妥帖帖的。
后来,太平让他做了宫外的暗卫首领,负责联络这些年安插在各府的小吏,收集情报。
武攸暨有如惊弓之鸟,“谁?!”
太平懒得答他,走至窗边,将小窗推开半扇。
李凌恭敬地将一本册子双手奉上,“一切皆已查明。”
“辛苦了。”太平对着他微笑点头,接过册子之后,便将小窗重新关上。
李凌领命退下,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武攸暨没能看清楚此人的模样,“殿下,那是谁?”
“暨哥哥就不好奇,这册子上写了什么?”太平翻开第一页,便冷笑出声。
武攸暨从未见过公主这样的笑容,只觉莫名地忐忑,“是什么?”
太平清了清嗓子,念道:“正月初二,武攸暨对外宣称妻子抱病亡故,当日并无郎中进出府宅。”
武攸暨瞪大了双眼,“殿下竟然查我?”
“查不得么?”太平投来一个冷冽的目光,“元日那夜,本宫便知母后的心意,第二日你的妻子就突然暴毙,本宫总要知道,未来的驸马是不是杀妻攀附皇室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