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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站在宫阶下已经等候武后许久,她今日穿着一身大红宫袍,宫袍上的牡丹尤为夺目,此时执伞站在碎雪之中,瞧见武后来了,便走了过来。
裴氏知趣地移开了纸伞,让公主亲手给武后执伞。
武后心中欢喜,脸上却绷着凝重之色,“哀家有裴氏打伞,何须你来?”
太平轻笑,“儿给阿娘撑伞遮雪,天经地义。”
已经许久不曾听见太平唤她“阿娘”了,武后喜上眉梢,哪里还能绷住严肃,“落了雪的宫阶很滑,可要走稳些。”
“阿娘在前面走,儿在后面跟着,一定稳稳当当。”太平说完,往武后身后退了半步,低声道:“阿娘,别怕。”
武后忍不住笑出声来,她经历那么多风风雨雨,还有什么可怕的?可听见太平这样的稚语,她只觉亲切,得此一句,远胜太多阿谀奉承之言。
“今日祭天,你来亚献与终献。”
“亚献不是应当四哥来么?”
武后望着高耸的万象神宫,语气淡漠,“他病了,今日跟太子都来不了。”是真的病了,还是假的病了,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今日要让百官们认清楚,谁是她心中的储君人选。
最好那几个侄儿也能看清楚,不要再在下面搞一些小伎俩。
这几日的铜匦密奏有不少是密报武承嗣私会朝臣的,内容有的让武后高兴,有的让武后厌恶。武承嗣让朝臣们准备上书,请武后称帝,这是武后乐见其成的,可又让这些朝臣在事成之后上书请立武承嗣为太子,未免太过心急了点。
死性不改。
武后将这些债都给武承嗣记着,等她登基稳定大局之后,便一笔一笔与他清算。
太平自然知道这些事,毕竟那些密报就是她的知匦使放进去的。她安插在武承嗣与武三思府上的那些小吏眼线,绝对是最好的细作。
她手里已经握着许多这两人的罪证,之所以按而不发,只是在耐心等待一个机会。一击双杀固然是佳事,即便是杀不了两个,弄死其中之一,也算是解恨。
武后看着太平失神的样子,催道:“吉时已到,随哀家入殿祭天吧。”
“诺。”太平微微低颔,余光悄悄地瞥了一眼婉儿。
婉儿不敢旁顾公主,今日的腰杆挺得格外笔直,碎雪擦过她的鬓发,偶有几点沾在那儿,就像是一块冷玉沾染了碎雪,衬得她的侧脸更娟秀了几分。
放眼整个朝堂,有婉儿这样气度的朝臣屈指可数,她只要在朝上一站,便能将那些肥腻的老臣们比下去。
婉儿如此好看,以后她若坐上明堂,只怕会忍不住一直盯着她,这该如何是好?
太平唇角微微一勾,不禁轻轻一笑。
婉儿听见了太平发出的笑声,想来公主定是起了什么“歪念”。一念及此,太平留在她衣下的吻痕又火辣辣地烧了起来。婉儿连忙正心,不敢再想公主那些孟浪之举,却浑然不觉耳根已是烧得通红。
去年终献是公主,今年亚献与终献都是公主。
百官们的心思大动,武承嗣却恨得牙痒痒的。武三思扯了扯武承嗣的官袍,示意他莫要动怒,免得被武后看出来,又要挨一顿责骂。
武承嗣只能佯出高兴的笑脸,跪地随百官一起山呼祈愿的吉语。
凭什么他努力的一切,要给太平做了嫁衣?武承嗣一千个,一万个不服。
祭天之后,他头也不回地出了宫,不管武三思在后面唤了他多少声,他也没应一声。
武承嗣刚登上马车,武三思气喘吁吁地扒住车壁,急声道:“兄长你听我……听我几句……”
“有屁快放!”武承嗣不耐烦地怒喝一声。
武三思缓了好几口气,终于能把话说顺畅了,“上次我们不是说好的,姑姑把太平扶得越高,她跌下来便越重,何必为她今日这样的恩宠动怒呢?”
武承嗣沉了下来,“那何时才动手?”
“今年秋收之时。”武三思给了武承嗣具体的时间,“公主不是喜欢与民同乐么?那时候人杂,最易得手。”
武承嗣算了算日子,还要忍太平九个月,他忍不住狠狠拍了一巴掌车壁,“老子就再忍她九个月!”
“这就对了。”武三思笑道,“兄长,这些事都交给我来,管保办得滴水不漏!”
“最好是……”
“噌!”
武承嗣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便听一声拔剑之声响起,剑锋一剑钉入车壁上,惊了武承嗣与武三思一跳。
两人看清了这出剑之人是谁,怒声道:“攸暨,你疯了么!”
“奉劝二位兄长一句,莫要再对公主胡来,否则,即便是同宗兄弟,我也不会手下留情。”武攸暨抽出了长剑,骤然回鞘,转身翻身上马,打马扬长而去。
武承嗣这下更恼了,“这小子是被公主迷晕了么?胳膊肘都往外弯了!”
“弯不弯都一样,事关他的前程,他自是要护着公主的。”武三思眸光沉郁,武家就数武攸暨运气最好,娶了公主,只要好好扶持,他日公主若是入主东宫,将来他便是皇夫,子孙都会是皇室血脉。
武承嗣冷嗤道:“他也配这样的殊荣?”
“配不配都已经是驸马了。”武三思明着在劝武承嗣,其实是在添油加火,“公主这条路咱们走不起,只能另谋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