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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知道我错了。”
他一个个字地陈述着,原本那种暖洋洋的色调也像拆封的包装纸一层接一层剥落,最后才现出里面那只装满黑色的盒子。
“那天,我,听到舅妈在客厅里对我妈妈一边哭一边控诉舅舅在外面有一个女人,而且那个女人给舅舅生的儿子都已经二十多岁了,居然还是在舅舅的默许下被沈家偷偷抚养长大的……”
他的气息缓缓停滞一下,声音中有一种疼痛感。
“我……过去十几二十年的信仰在一夜之间完全坍塌,那种类似于被背叛的打击,你明白吗?”
沈雁不作声,嘴唇自始至终紧紧抿着,只是眼睛比刚才更低了。
裘天扬继续麻木地往下说。
“我,仅仅代表我个人说这句话……舅妈对我非常好。从小到大,她每次过来串门都会给我带好吃的、好玩的,笑容总是很亲切。当我听到舅舅在外面做出这种对不起她的事,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简直气得发抖。”
说到这里还狼狈地“呵”一声笑出来。
“而且我居然发现我认识你——没错,我还发现我认识你并不是巧合,正是姥爷……也就是你爷爷苦苦一手促成的。”
——【天扬,能不能拜托你带一个人?】
许久不见的老人有一天意外地出现在女儿家门口,默默进门后什么都没有多说,只是轻轻拉住外孙的手,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近况,然后在谈起他和几个朋友一同在网上配音这件事的时候,就忽然说出这么一句话。
带一个人?
带一个人有什么难的。
那时候他们才五个人,网络配音也正处于刚刚起步的阶段,甚至没有“网配圈”的圈子概念,只有零零散散的听众,配的人就更寥寥无几了,多一个人就多一分热闹,挺好。更何况老人有一个非常特殊的理由:【那孩子有言语障碍症,希望这样可以慢慢帮他走出来,你们也可以交个朋友】。
于是他想也不想便一口答应下来。
尽管当时在一旁坐着听的母亲眼神有些微微闪避和顾忌,他却没怎么深究,从老人那里取得了对方网上的联系方式。
网上联系,有两处和在现实中联系不一样的地方。
一,不需要见面。
二,不需要真实姓名。
“姥爷刻意隐瞒了你的名字和身份,希望我们可以在不认识对方的情况下认识,渐渐熟悉,进而在我们这一代慢慢修复你和沈家其他人的关系。”裘天扬低声说,与此同时低下头看着地面。
刚刚不小心洒到地上的一行水迹正好在洒他和沈雁之间,划开一道星星点点连成的界线。
可水迹总归会随着时间慢慢变干,界线也总会一点一点消失。
“他始终坚持……你身上流着沈家的血,总有一日应该回到我们中间来,成为我们家的人。”
可惜纸终究包不住火——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男人的妻子就知道了这个计划,又悲又愤地找到他妈妈哭闹了一场。
“你们沈家偷偷养大他这件事我装不知道装了这么多年,他没什么动作,我也就忍下来了,而如今你们是打算把那个私生子正大光明地接回来?你这个当姐姐的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我们母女俩在沈家算什么?”泪流满面的女人撇下他不知如何开口所以惟有默默不语的母亲,仿佛抓住一根浮木般紧紧抓住他的袖子,“天扬!天扬!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和谁结交!”
他不知道,直到此时此刻才明白过来。明白这个由自己介绍到配音团队当中,成为第六名成员的“老六”是什么人。
明白过来的同时,深深的愤怒感也一下子涌上心头——
“当时的我只有一个想法,”他一字一句木然地说出口,“那就是……怎么把你这个小三的儿子狠狠教训到再也振作不起来。”
在那个年代,无论是传统道德上还是社会舆论上,人们对婚姻第三者普遍都抱有一边倒的强烈批判态度,对于私生子女也是深深鄙夷。
“他们一定是因为嫌弃我只生了女儿,所以要保住你舅舅和外面女人生的儿子,将来把‘沈’这个姓氏传下去,继承家产,而我这个元配和你舅舅光明正大生出来的孩子却没什么好下场,这还有天理吗?”
女人如是说,声声凄厉。
尽管这些不过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理由,但不知道所有事情经过的他,完全把这些理由当真了。
——是啊,不站在元配这边,还站在小三这边不成?
——这个道理难道不是人人都懂么?
“哈……”
裘天扬说完这么长长的一段,喉咙因为缺水而微微嘶哑,语句越往后越断断续续,到这里就真的断了。他用手颓废地揉了揉发鬓,几绺头发顺着他这个动作轻轻垮了下去,和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差不多。
他忽然长长吸一口气,动手拔下面前那瓶酒的软木塞,倒了半杯,一饮而尽。
沈雁的目光这时候抬起来对向他,却也只是默默看着杯子里的酒一点点空掉,到底一言不发。
裘天扬紧紧蹙着眉喝完,然后把杯子往桌上一撂,借着酒精把最不想说的一段话说出来。
“我那时候远远没有收敛自己的性子,特别是进网配圈,有了那么些小粉丝后,人也张狂起来,决定要好好教训你之后就表面上继续笑呵呵地说要帮你克服你的言语障碍,实际上却一直暗暗等着看你怎么出丑。”
“但是我没料到你那么认真,踏踏实实地跟大家一起配,老二他们一个个都很喜欢你,反而让我看到自己的短处。我当时……和现在这个铜雀台非常相似。自己知道自己声线的优势,并以这个优势悠哉悠哉地在圈子混日子,粉丝们的溢美之词让我自以为是起来,对配音根本不上心。所以当我看到你居然真的在正正经经练习、对戏、我就……更加想击溃你。”
他顿了顿,声音带颤。承认这段过去的过程比他想象中的更艰难,更可耻。
自己说出来才知道自己当时的行径有多恶劣——
“我,从来不让你有机会配主役,每每都把剧本里最龙套最没人要的角色丢给你,甚至还找一些……有私生子情节的本子丢出来让你配,听你在SK上对戏的时候频频出错,自己就在屏幕前痛快。”
他这时伸出手,想再倒第二杯酒。
沈雁忽然牢牢用手扣住了那只酒杯,没有让他碰。
“够了。”这是沈雁今天晚上第二次说这句话,仍是淡淡的没有味道,可这一次分明多出几分压抑。
裘天扬怔怔看着他挡在自己面前的手,目光沉浮不定,焦点并不在那只手上,而是恍恍惚惚地在杯子在灯下的反光里打转,字句也有些散。
“当我知道你是一个同志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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