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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女婿大呼小叫起来:“天啊,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又贤惠又体贴,二舅子你还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赶紧带回来给岳父岳母看看吧!”
齐誩对此只是淡淡一笑,主动敬了他两杯,自己也陪了两杯,将谈话内容转到另一个方向:“其实,我再过一个多月就要搬去北京……以后要回来,恐怕就越来越难了。”
此时,一直不作声的父亲终于首次开口:“北京?”
齐誩点点头:“嗯。”
相比其他人的惊讶,父亲的反应看上去镇定多了,只是声音有些沙哑:“你为什么要搬去北京那么远的地方?”
齐誩如实回答道:“有个央视的领导想培养我,叫我去央视实习三年,是一个相当难得的锻炼机会,将来有很大的升职空间。我的志向不止是当一个记者,我想当主持,所以就决定去国家级的电视台闯一闯。”
父亲注视了他半晌,忽然缓缓说出一句让他始料未及的话:“……看来,这几年你很努力啊。”
齐誩心头微微一震,一时间喉咙有些发哽。
作为一个儿子,他从小到大几乎没有让父母失望过,性格开朗,斯文有礼,还考进了人人羡慕的重点大学,完全符合在别人口中那种“有出息的好孩子”。只除了一件事……而就因为这件事,他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和他的前半段人生一样无情地坍塌了,那种崩溃感他至今记忆犹新。
“爸,”他听到自己低声说,“您的儿子一直都很努力,从来没有改变过——您知道的。”
和性取向没有任何关系,和他爱上什么人没有任何关系。他就是他,一如既往。
父亲既没回答亦没否定。
齐家女婿听到这里总算听出气氛有点儿不对劲,但他以为是因为齐誩长期不回家导致了他们父子关系疏远,连忙开口打岔:“对了,对了,如果二舅子你工作调动到北京,岂不是要跟你那位异地恋了?”
齐誩定了定神,笑道:“啊,不会。他说他会全力支持我的事业,所以准备辞职和我一起到北京去,到时候在那边再找工作。”
这一点连齐囍都非常吃惊:“辞职?真的吗,他愿意辞职跟你走?”
她知道弟弟口中的人是“他”不是“她”,而在她的观念中,男人一向以自己的事业为重,愿意为对方的事业牺牲工作的一般都是女人,所以弟弟这番话无疑让她受到了不小的震动。
齐誩朝她无声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齐家女婿唏噓不已:“这姑娘你真该好好珍惜。肯为你放弃工作到另一个城市里打拼,一定是真爱啊——”
“嗯,我会的,”他端端正正地坐着,在所有人目光的注视下从容地表明了心迹,“会珍惜他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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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辈子。”
父亲的烟在凛凛的风中飘散开,无迹可寻。而父亲念出的这三个字并没有消散,似乎始终在耳边久久徘徊不去。
“你的意思是,你一辈子都打算这样活了?”
“如果您是指我喜欢男人这件事……是的,”他的声音很轻,很温和,却也很坚定,“我不想骗别人一辈子,更不想骗自己一辈子。”
父亲没有回头,不声不响地继续前行,而他在背后默默跟从。
午饭结束得很顺利,期间都是齐誩一个接一个地找话题,进而带动齐家女婿加入讨论,没有让这顿团圆饭冷场。
此后,齐囍还坚决拉着弟弟陪自己的女儿玩一会儿,即使齐喆黑着脸死死瞪着她也没有让她改变主意,于是齐誩便跟她一起领着囡囡到附近的儿童公园里玩了一下午,边玩边给姐姐讲述自己这几年的经历,直到傍晚时分才回去。
大年初二这天总算是平平安安地进入了尾声。
吃过晚饭,齐家女婿在房间里陪囡囡玩游戏,齐囍在客厅里陪母亲和弟弟叙家常,而齐誩则陪父亲一同出门散步。
说是散步,其实也不过是在找一个单独聊聊的借口而已——
从他们居住的小区走出去大概两三站路,就是一片荒地,早年是老工业铁道经过的地方,而现在城市规划把新的铁路路线铺设到了别的城区,像这样使用传统木头软枕的旧铁道已经基本停运,但是作为城市历史的一部分,市政府把它改造成了一个以铁道为主题的市民公园。
齐誩小时候常常跟着父亲到这里来,在废弃的旧铁轨上跑来跑去,在生锈的铁片下面寻找初春第一簇抽芽的青草。
而现在的草仍是枯草,病恹恹地伏倒在一堆碎石里,锈迹斑斑的两条铁轨从它们中间穿过去,穿向遥远的地平线,消失于茫茫暮色之中。
“真叫人怀念啊。”他说。
父亲只管在一旁默默吸烟。
他有那么一小会儿不说话,忽然间跨出一步,效仿小时候那样从站台上轻轻一跃而下,跳到了道碴上,接着走到铁轨之间,立定。
“这是我六年前收拾行李离开家后第一个来的地方。”
齐誩一边说,一边仰起头看着父亲微微皱起的双眉,站姿笔挺,在空旷的大地的衬托下仿佛一根渺小而孤独的支架,却坚固非常。
“爸,我还记得以前我们每次过来,您都会用同一句话教导我——您说‘人生就是一条路,而做人一定要走正轨,不能脱轨,不能走歪路’,现在想想……这句话其实教会了我为人处世的原则,所以我很感激您。”
说完这些,他稍稍停顿片刻,再开口时声音比刚才哳哑了许多。
“但,六年前的我站在这里,心里很彷徨,很害怕。我不知道自己的人生选择是不是就等同于走上了歪路’,是不是就……有罪。”
他在一节节枕木上走了两步,然后冷不丁地迈出去,双脚站到了其中一条轨道的外侧,接着转过身坐下去,继而缓缓向后一仰,卧倒在那两道冷冰冰的铁轨上。
这个动作让父亲猛地愣了愣,面部表情一下子僵住,下意识匆匆向前跨出一大步。如果不是因为突然想起这段铁路已经没有列车运行了,说不定还会跳下站台,所幸及时回过了神。
“我自认为是一个乐观的人,也认为自己不会做出任何悲观厌世的行为,但是我高估了自己。”
齐誩一动不动地躺着,仰望上面那片即将完全失去光线的暗沉沉的天空,就仿佛看着当年那个渐渐陷入泥潭的自己,无论怎么挣扎、怎么抗拒,都抵挡不住越来越浓的负面情绪夺走他的正常生活。
“我失去了你们,然后……又失去了我以为可以和我共同承担一切的那个男人。在那段日子里,连工作也不顺利,厌食、失眠,好不容易睡着了还频频做噩梦,梦见自己坐在一台电视机前看新闻,新闻里正在直播一个人卧轨自杀的全过程,接着镜头忽然拉近,我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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