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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1982有个家 第257节

      她每次迈步小腿上有颀长的肌肉线条拉动,充满活力。
    码头上也有渔家的妇女,看见秋渭水的鞋子后妇女问:“小秋,你的鞋是不是双鸥牌布鞋?长征制鞋六厂的那个鞋子对不对?我看着挺像。”
    王忆低头去看了看。
    这种女式布鞋一直到22年也能看到,它是浅口设计,脚背上用一根带金属扣的扁带解决固定问题,能很好的显示出女性的柔美,一直到九十年代都会很受欢迎。
    秋渭水往后收了收脚,说道:“是的。”
    妇女问道:“是在哪家供销社买的?我去公社和县里都看来着,没有这个双鸥牌的呀。”
    旁边的汉子叼着烟笑道:“嫂子你也买?这鞋子我看着不便宜。”
    “是不便宜,要七八块一双呢。”妇女说道,“不过我幺弟不是要结婚了吗?我准备送女方一双双鸥牌,这样体面。”
    秋渭水说道:“县里的百货商场有卖的,嫂子你要的话我给你捎一双回来,是要送给新人吗?那这鞋子有红底的,你可以送一双红底的。”
    妇女摆摆手:“不用红底的,红底的塑料是回收塑料做的。”
    秋渭水疑惑的问道:“是吗?”
    妇女煞有介事的点头:“对的,没错的,广播里都这么说。”
    秋渭水说道:“好吧,那你想要白色鞋底的吗?这个价格还要便宜一点,五元六角钱,红底的要六元呢。你要是需要我下次来给你捎一双,不过来得及吗?”
    妇女听了她的话挺诧异,问道:“白底的还不到六元?为什么供销社里打听的都要七元多呢?”
    秋渭水摇摇头,她不知道原因。
    旁边的渔家汉子们见识多,倒是知道原因:“嫂子你肯定是没有票,没票的供销社就会多要钱。”
    妇女说道:“唉,原来是这样。”
    秋渭水笑道:“嫂子你要的话我可以五元六角钱给你捎回来,不用票,我买鞋子少,文工团发的单布鞋票没用上。”
    妇女不好意思的捋了捋头发:“那咋好意思?”
    秋渭水说道:“没关系,嫂子,我听说现在省里供应上要改革,然后票证太杂乱了要精简,以后单布鞋票要取消,统一改成轻工业票。”
    “这样我手里的单布鞋票就要作废了,给你捎一双鞋子正好是废物利用了。”
    这话把妇女说的心花怒放,连声道谢:“好好好,今天中午下了工我去给你送钱行不行?”
    秋渭水说道:“行的,我中午不走。”
    妇女说道:“那太好了,等我幺弟结婚我给你捎糖吃,小秋你可真帮嫂子家大忙了。”
    秋渭水笑着说太客气了。
    王忆领着她在码头转了一圈离开,说道:“赶紧走吧,要不然找你带货的人就更多了。”
    秋渭水说道:“好呀,我愿意给他们带货。”
    王忆问道:“为什么?因为这样就可以更多的来见我了吗?”
    秋渭水不好意思的笑:“你少臭美,我多稀罕你似的。我这次来其实是见小黄们的,我挂念着四个小狗崽,怕你养不活它们。”
    “至于为什么愿意带货?因为助人为乐!”
    “我发现我在你们生产队情绪更好,昨晚睡觉的时候我还琢磨这个事来着,我觉得正是因为助人为乐,帮助了别人自己就快乐。”
    王忆说道:“对,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把人类需求分为五级。”
    “从层次结构的底部向上,第一级是生理需求,比如食物、衣服和……算了;第二是安全,比如工作保障、人身健康保障;第三是社交需要,比如友谊,然后还有尊重和自我实现。”
    “你在我们天涯岛格外有价值,因为社员们有许多需求需要你来解决你也能够解决,这就导致你的情绪更容易高亢。”
    秋渭水有些崇拜的看着他,说道:“你懂的可真多。”
    她又问:“那我为了情绪,是不是需要更多的来天涯岛?”
    王忆说道:“对,完全需要。”
    然后秋渭水歪头狐疑的看着他:“我怎么感觉你是为了哄我多来而糊弄我呢?”
    王忆说道:“别冤枉人,王老师从不糊弄人!”
    他们沿着岛屿一边聊一边走,走过惊涛拍岸走上半山腰,山石上分布着松树柳树榆树槐树和好些不知名的野草野花。
    爬山虎沿着山石生长,它们肆意攀爬,遮掩住了灰白色的山石显露出一片纯绿,风吹大片叶子摇摆,飘逸洒脱。
    春天的颜色是稚嫩,夏天的颜色是鲜艳。
    海的蓝色鲜艳,草木的绿色鲜艳,红花黄花鲜艳,连浪花的白色都格外鲜艳。
    这跟蓬勃的生机有关,这种鲜艳是一种生机蓬勃。
    上山后王忆带她去了英烈崖,将当年战士们不屈和刚烈讲给她听,最后是英烈崖上的大石头,也是前几天被误会成王东峰跳崖的那块石头。
    王忆想爬上去再把秋渭水拉上去,结果他试了试不大好下脚,结果秋渭水明白他意思后自己连抠带蹭爬了上去……
    当时王老师就想骂娘!
    秋渭水坐在上面笑:“王老师,你是不是第一次遇见我的时候看见我化着妆跳《天鹅湖》,然后就以为我是旧社会十里洋场那些弱不禁风的舞女?”
    “那你可小看人了,我小时候跟随爷爷和父母是在一处农场长大的。”
    “那农场条件可差了,我们小孩经常得爬树钻草窝去菜园里偷东西填肚子,所以我很会爬树——你怎么不听我说话?怎么老是低着头?”
    王忆不好意思的说:“我、我抬起头就是挺流氓的。”
    正在得意笑的秋渭水惊恐的摁住裙摆,可裙摆被风吹的猎猎抖动。
    王忆赶紧从侧面把自己衣服递给她,问道:“你要不要下来?”
    秋渭水把手伸下去:“还是你上来吧,这里看风景真是漂亮啊,一览众山小!”
    王忆握着她的手也开始连抠带蹭,还算顺利的上了石头。
    从这高处俯瞰岛屿和海上确实壮丽而秀美,可如果是长时间的凝视脚下,那随着意识一瞬间恍惚,让人很容易出现一种奇异的想法:
    一切是从自己脚下所诞生,山峦在自己脚下往外延伸,绿树红花长在了上面、老屋建在了上面,山峦蔓延总有尽头,平缓的是沙滩、粗糙的是礁石,而陡峻的则是悬崖峭壁。
    原本灰白的山石被海浪拍打不休,溅起的水花一直飞起老高,然后生长出来许多苔藓。苔藓越老颜色越深,于是这座山的山脚颜色复杂,有灰白有嫩绿有墨绿也有雪白和湛蓝——
    雪白的是浪花,湛蓝的是海湾。
    两人没有说话,任凭海风呼呼的吹。
    王忆一直握着秋渭水的手,主要是他怕秋渭水在这地方生出自毁冲动,这里太高了,很容易让人生出这种冲动。
    秋渭水也反握着他的手。
    王忆扭头去看她侧颜。
    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自云良家女,零落依草木。
    愉快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太阳很快升起来了。
    大队委的喇叭里也传来了声音:
    “文盲科盲一起扫是本省钱塘地区加快扫盲工作步伐的一条新鲜经验,现在地区的各种形式的双扫班星罗棋布,响应中央领导的号召,要既扫文盲又扫科盲……”
    社员要上工了,学生要上学了。
    两人跳下去,王忆领着秋渭水去看升国旗。
    王东喜要来找他,看见他和秋渭水在一起便转身又走了。
    随着国旗升起,学生们高声唱歌,国歌高亢的旋律在全岛屿回响。
    他们穿着校服和小白鞋、回力鞋,戴着红领巾,因为知道秋渭水在看他们升旗,所以精神面貌极其昂扬,歌声格外响亮。
    特别是男生们唱歌尤其卖力。
    这让王忆暗暗感叹。
    果然,在漂亮女性面前展示自己是刻在男人骨子里的基因。
    升完国旗是早餐,很寻常的大米粥,不过学生们吃的很满意,这可是精细粮呢,不是跟王老师沾光,他们一年吃不上几回。
    王忆跟他们说:“中午有烩菜吃,每个人都有,放学后过来排队领菜,那个老规矩,招弟你给我小爷送一碗。”
    两人点头答是。
    王忆想起22年时空王状元的下场,便又补充了一句:“王状元,你给寿星爷送一碗,记住了,不要慌慌张张的跑,要走!一步一步的走过去,慢慢悠悠的走过去,明白吗?”
    王状元喊道:“明白!”
    中午的烩菜就是大白菜炖粉条加上花脂和油渣,绝对很香。
    事实也是如此。
    香味从上午最后一节课开始出现,脂渣炖煮后香味很霸道,飘荡的是漫山遍野。
    村里的狗都跑来了。
    王东喜也来了。
    他等王忆放学过来说:“王老师,咱社队企业的营业证办下来了,以后要做买卖没问题的,咱是光明正大的。”
    王忆说道:“好,这样让支书给我调几个手脚麻利的妇女吧,我负责做调料,她们来负责收拾各种小海货。”
    贫穷不是社会主义。
    他要正式准备带领社员们发家致富了。
    学生们拿着碗高高兴兴去领菜,王忆让王东喜也去领一碗。
    王东喜顿时也高高兴兴起来。
    他去门口看见漏勺在给学生打菜,表现的规规矩矩、老老实实,而且手脚麻利。
    这让他挺诧异的:“漏勺改性子了呀,以前你不是就会油嘴滑舌的膈应人吗?”
    漏勺说道:“以前那是不懂事,我也想进步呀。”
    “这不王校长把我招过来了,我就跟着他好好学习,争取为咱生产队的发展提供一把助力,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王东喜听着哈哈笑:“王老师可以,这不光能教学生,还能教后进分子。”
    漏勺也不是一直稳重,他给学生舀着菜忽然喊:“猪蹄,你小子干啥?你又不是学生,你也来领饭?”
    王忆闻声看过去,一个瘦巴小孩端着个碗,看到所有人看自己,便灰溜溜的要跑。
    跑路之前冲漏勺骂了一声:“草泥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