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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1982有个家 第297节

      粗糙的大手,动作格外的温柔。
    一些学生在上体育课,还有一些学生去看沥青池了。
    石坳台现在用木板和椅子给围了起来,制作成一个土栅栏进行包围,以防止有孩子进入。
    大胆在这里烧火煮沥青同时也负责看守。
    此时石坳台上竖起了一个铁匣子,铁匣子整体跟个抽屉一样,不过很窄,大约两米长、半米宽、半米深,是电力局专门用来烧沥青的工具。
    铁匣子下面是烧火的炉膛,十多根一米多长的粗钢棍有间隙的东西排列着,将铁匣子西高东低倾斜支撑。
    撑起的钢棍底下放上了木柴、煤炭,大热天有熊熊火焰在燃烧,把大胆烤的汗流浃背。
    他此时光着膀子只穿一条牛鼻子短裤,身上皮肤黝黑、肌肉结实,胸口全是护心毛,温度太高,有些护心毛被火燎了来着,已经弯曲起来了。
    学生们在旁边喊:“大胆叔,油炸电线杆呀!”
    王忆之前已经见过这年头的电线杆了,就是一根木头。
    木头易腐烂易被虫咬,所以要成为电线杆得做防腐防虫。
    外岛常用的处理方法是将木头埋入地里的部分用汽油喷灯烧焦,再现场放入大铁匣子里用滚烫的沥青去通体煮上一遍。
    这种煮电线杆的过程中有点像是炸油条,另外沥青在当地有个别称叫臭油,于是外岛人形象的称之为‘油炸电线杆’。
    周末两天,电力局的技术员已经把岛上需要安置电线杆的位置都给做好标记了,民兵队在挖坑,然后逐个埋上电线杆。
    因为木头电线杆又矮质量又差,为了保护电线,这样电线杆就得设置的比较密集,导致工作量比较大。
    徐横看着民兵们忙活的热火朝天,就脱掉外套露出更结实的肌肉问道:“大胆队长,下命令吧,要我干点啥?”
    王忆问道:“我能帮上什么忙?你下命令吧。”
    大胆抹了把汗说道:“什么也不用干,你俩回去歇着就行,王老师你下午还得教书,你更得歇着。”
    王忆说道:“别说些外人话,徐老师没把自己当外人,你怎么把他甚至把我当外人了?怎么了,我俩是来做客的?”
    听到这话大胆咧嘴笑,露出一口黄斑牙:“好,那我不客气了,徐老师你有力气过来扶着木头,王老师你来刷线,用沥青来刷行了。”
    刷线是用沥青给木头上做个标记,线条以下部位要用汽油喷灯给它喷成木炭。
    大胆跟着技术员学习了操作汽油喷灯,于是他给提了起来。
    观看的学生们见此很激动,说道:“大胆叔你小心点,别烧了王老师!”
    大胆没好气的说道:“你们再留在这里惹麻烦,我把你们先给烧了!”
    他说着忽然嘿嘿笑了起来:“你们不是爱吃烧麻雀吗?行呀,我专门烧你们的小雀儿,烧糊了你们中午头当午饭吃,来吧!”
    随着他回身,学生们吓得哇哇叫。
    一哄而散。
    不过等大胆准备干活,他们又一哄而上。
    就跟一群哈士奇似的。
    王忆手里一根破笤帚头,正好蘸沥青给充当电线杆的老松木划一个标记。
    为了保持稳固,电线杆要埋入地下半米深,这样就得需要在老松木下方半米处做标记。
    松木烧炭也是个技术活,以前要烧炭得搭建个烧炭炉子,现在技术已经进步了,电力局弄了个炉子,把松木塞进去封闭起来,留一个口正好把汽油喷灯塞进去。
    之所以说这是个喷灯而不是喷枪,是因为它并非是往外喷火焰直接烧松木,是喷出高温气流在里面,高温气流加热木材进行干馏,水分和木焦油被熘出,木材碳化成为木炭。
    如果夜里将这东西喷在空气中,那因为高温会产生昏黄光芒,如同一盏灯一样。
    王忆知道这种东西,很危险的。
    可正所谓无知者无畏,又或者说大胆真是胆子大,他大大咧咧把喷灯塞进去,然后扣动扳机开始干馏。
    王忆讪笑道:“大胆你可小心点,这东西不是一般的危险,你要是不小心喷我身上,我他妈当场可就熟了,而且还自动蜕皮,到时候直接出来的就是熟肉。”
    大胆说道:“放心吧,这东西跟枪一样都是有保险的,它的保险是跟干馏炉契合的,只有在干馏炉子里才能用,一旦抽出来立马就不供油了。”
    王忆这才放下心来。
    想想也是。
    这年头的人没什么文化也没有接受过技能培训,这么危险的工具如果没有点保险措施,那真是给社会制造负担。
    留在沥青坑旁边干活真遭罪。
    不光温度高,而且烟雾刺鼻。
    82年可没有环保这个说法,木头煤炭大火燃烧本就有烟雾,而沥青被烧开后在铁匣子里翻腾更是冒烟,味道臭烘烘的,臭油的名声正是因此而来。
    空气中浓烟滚滚,不一会王忆的眼睛就睁不开了。
    大胆的眼睛也不好受,但他能吃苦,硬生生的使劲睁着眼在看。
    王忆觉得这样不行,对学生说道:“去听涛居找三条毛巾过来,记住浸上水。”
    这时候大胆说道:“王老师,行了,这条木头差不多。”
    王忆抽出木头。
    果然,下半截大约有半米已经成了黑炭。
    此时木炭温度极高也很脆,所以他小心翼翼的搁置在地,进行降温。
    地面散落着好些东西,有一滩滩的沥青有堆放的松木,有装沥青的塑料油桶铁皮桶,还有汽油桶。
    杂乱无序,非常危险。
    王忆指挥大胆说道:“真是没有一点消防意识、安全意识、防火意识,赶紧把这些东西都规整好了分四个方向放好,别这样乱七八糟堆在一起。”
    大胆满不在乎的说道:“无所谓。”
    王忆厉声道:“危险工作必须要谨慎对待,咱队里彻底拉上电线杆给家家户户通电本来是大喜事,你可别惹出麻烦事来搞什么喜上添悲!”
    大胆只好弯腰收拾。
    王忆打个巴掌给个枣,放缓声音说道:“你先收拾,我这次带回来一样好东西,正好干活又累又热,等会下工你们去我那里,我请你们喝点好东西。”
    大胆欣喜的抬头看去:“喝什么?喝酒吗?”
    “到时候就知道了,先干你的。”王忆转头就走。
    他这次回来还带了各种冲饮用的浓缩果汁粉,什么橘子粉、葡萄粉、苹果粉、酸梅粉齐全。
    烧沥青和山上挖坑的活都太热了,王忆便拿出一包酸梅粉倒入个白塑料水桶里,然后加入温水让孙征南给送去岛下的冷库里。
    待会下工了大家伙满身大汗淋漓,肯定是浑身内外都燥热,这时候喝上一杯冰凉的酸梅汤那得多舒服?
    说起来这种果粉冲泡的饮料味道不怎么样,远远比不上果汁。
    但用来应付82年的人足够了,要不是不好解释这东西来路,他都打算自制饮料夏天去卖,这可比做海鲜凉菜暴利多了。
    他拿了毛巾蘸水带过去。
    这时候最好有护目镜,可惜他没有提前准备,现在拿不出来,能拿出来也不敢拿,没法解释来路。
    于是他只好带了一瓶眼药水过去,用眼药水洗洗眼睛也行。
    一人一条湿毛巾捂在嘴上、鼻子上,轮流着用眼药水洗眼睛,这样下去感觉总算好了一些。
    松木杆干馏化成木炭后就要开始油炸电线杆了,这要把松木分成两次放进去,从头到尾都要炸一遍。
    毕竟海岛湿气太大了,动不动会下雨,这种情况下不仅是在地下部分容易腐烂,地上部分也容易腐烂。
    如果通体都用沥青炸一遍,那抗腐蚀能力会强大很多。
    电线杆烧煮油炸之后还要放进沥青池里浸泡放置一段时间,目的是让沥青尽可能的浸润到木头里面,泡的越通透那就越耐腐蚀越是耐用。
    中午终于下工,王忆用毛巾擦了把脸说道:“走,叫上技术员同志还有民兵们去我那里。”
    好好一条毛巾如今变成黑色的了,他估计自己脸也是黑色的,所以用毛巾擦脸指不定是谁擦谁。
    大胆捡起地上蘸满沥青而干硬的笤帚头说道:“这个不要了,烧掉吧,我看都蘸不上臭油了。”
    王忆说道:“下午用啥?”
    大胆笑道:“这种破笤帚谁家不得用两个?半天换一个的话,咱队里的存货能换两个月。”
    既然他这么说,那王忆觉得烧掉便烧掉吧,无所谓。
    大胆随手扔进了铁匣子下面的火堆里。
    本来已经势弱的火焰忽然蒸腾了起来!
    随着‘噼啪’一声响,铁匣子下面横着往外冒出来好些火光,海风一吹这火焰更猛烈,紧接着有黑色烟雾随风喷涌而去。
    像一条黑龙腾空而起!
    下工的妇女和老汉们赶紧往这边跑,有人还在喊:“是不是失火了?”“快来救火!”
    王忆和大胆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火焰和黑雾给吓一跳,不过铁匣子周围没有可燃物,冒出来的火焰燃烧了一阵又迅速收缩了规模。
    但浓烟还在滚滚的冒。
    大胆即使胆大也被这一幕给震惊了一把。
    太出乎预料了。
    他说道:“王老师,幸亏你之前叫我把这里都收拾整齐,要不然这大火烧出来肯定会烧到其他木头,甚至会烧到汽油箱,那可就麻烦大了!”
    王忆也很庆幸。
    安全工作无小事啊!
    他这次不说救了大胆一命起码得算是帮助大胆免了一次挨全队责骂的机会,要是在这里制造出火灾,那社员们可饶不了他!
    王忆趁机教育他:“你以后做事要三思而后行,不要再毛毛躁躁,你是三个娃的爹呀,你要给他们做好表率!”
    大胆心悦诚服的点头:“王老师,我懂了,以后我一定不再粗心大意。”
    王忆叮嘱他说道:“你可得记住这句话,人要有四心,细心、善心、孝心、上进心,涉及到安全的东西宁可千日不松无事、不可一日不防酿祸!”
    大胆说道:“我都记住了,王老师,你放心吧,后面我一定会小心。”
    王忆说道:“你别光说不做,这个沥青池很危险,你记住要是发现任何危险苗头,你立马往最可怕的方向去想然后去做准备,万万不能抱侥幸心理,疏忽一时、痛苦一世啊!”
    经过笤帚头的教训,大胆现在老实许多。
    他们三个走出沥青池护栏,学生们还想凑上去看,大胆上去挨个一巴掌拍脑袋,凶神恶煞的吼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