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担心找不到本站?在百度搜索 新御书屋 | 也可以直接 收藏本站

子夜歌 第123节

      柯凡明白了羲九歌的意思,挑眉问:“神女怀疑姜太子在蓐家?”
    羲九歌如实点头:“没错。最近你在蓐家,可曾看到不寻常的事情?”
    高门深宅每一天都是相同的,可若说不寻常,倒也有不少。柯凡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又忍住,羲九歌见状道:“如果为难的话直说即可,不必顾忌。”
    柯凡叹气:“并不是为难。而是……神女,你这话,是怀疑白帝陛下吗?”
    羲九歌堂堂帝女,来蓐家只会被奉为座上宾。能让她避人耳目躲躲藏藏的,除了躲避白帝,还能是什么呢?
    羲九歌没应,但也没否认。柯凡明白了,她迟疑了一下,极缓慢说:“神女,你还记得我父亲吗?”
    “自然。”羲九歌答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前段时间有人进献给蓐家一件法宝,可以追溯自己的血脉亲人,我好奇看了看。”一旦开口,剩下的话就简单多了,柯凡说,“我在镜中,看到父亲站在天梯上,随着许多人面蛛身的怪物一起落下高空。神女站在对面,亲手砍断了天梯。”
    瑶姬对柯凡本就心有防备,听到这话,她后背紧绷起来,手心下意识凝聚起法力。羲九歌没有露出惊慌失措、气恼反驳等色,她只是微微挑眉,心中了然地哦了一声。
    原来,方壶胜境中石画的真正主人并非烛鼓,而是白帝。烛鼓想必和常羲一样,只是白帝的手套罢了。
    羲九歌竟然一点都不意外。
    柯凡见羲九歌沉默,试探地唤了句:“神女?”
    羲九歌回神,目光直视柯凡,平静道:“你看到的片段是真的,但并不是全部。你的母亲其实是画中人,你有一半画中血统,离地面越远,你的状况就越差。柯屹为了让你活下来,将自己浑身精血还给你,并将你托付给我们,让我和黎寒光将你带到真实世界。砍断天梯也是他主动要求的,并非我们不救他。”
    羲九歌说完,轻轻笑了笑:“但我没有任何证据,端看你信谁了。”
    瑶姬戒备地盯着柯凡,时刻准备出手。但她也知道这样做太晚了,柯凡在蓐家住了许多年,如果她想通风报信,瑶姬和羲九歌根本防不胜防。
    除了黎寒光,没有人再见过当时场景,无论怎么说都由羲九歌。这就是一个信任游戏,只看柯凡到底愿意信羲九歌,还是选择信自己的丈夫。
    瑶姬不抱什么希望,没想到柯凡沉默了一会,突然抬头说:“我相信神女。”
    连羲九歌都有些惊讶,她来蓐家找柯凡时并不知道柯凡看到了画中景象,她相信以柯凡的品性不会告发她,但天平上除了丈夫,再加上父亲呢?如果羲九歌提前知道,她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敢冒险。
    柯凡的果断超乎羲九歌预料。羲九歌忍不住提醒:“你可想好了?如今我和白帝反目成仇,而蓐收蓐钺却是白帝的左膀右臂,你若是帮我,被他们知道恐会为难你。”
    这种事哪里需要羲九歌提醒,柯凡都能想象到尊贵苛刻的婆母会如何说她。如果可以,她当然也想维护自己的婚姻,和蓐钺好好过下去。但现在没有两全之法,柯凡不去想蓐钺,说:“我相信神女不会骗我,我也相信神女是为了公道。我并没有见过姜太子,不过,前几天公爹确实出去过一趟,回来后就锁了后院一个院落,说里面关着凶兽,不许闲杂人等靠近。”
    羲九歌忙问时间,和姜榆罔失踪的日子对得上。羲九歌和瑶姬对视一眼,说:“这个院落很可疑,你能告诉我具体方位吗?”
    瑶姬按照柯凡的指示感应那个方向,说:“这里加了禁制,我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但放了这么多守卫,想来院子里面绝不简单。”
    羲九歌问:“院外画着什么禁制?”
    瑶姬指尖沾了水,画在木桌上。羲九歌看后颔首:“这是克火的咒术,姜榆罔属火,他身边的祝英将军更是火神之女,天赋卓绝,这个阵法极有可能是克制他们的。看来,我们必须要去此处探一探了。”
    瑶姬皱眉:“但院子外面守卫极其森严,周围根本没有遮挡物,恐怕没法偷溜进去。”
    柯凡说:“你们是生面孔,接近禁地无论如何都会引起注意的。我帮你们引路吧,有我在,守卫不至于起疑。”
    瑶姬本能怔了下:“我们救走姜榆罔后,那你……”
    “我没事。”柯凡说,“我毕竟是蓐家的少夫人,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当年我父亲舍命救我,想来,他也希望我做一个好人吧。”
    ·
    墙外,侍卫站在门口,警惕打量着四周,巡逻的人往来不绝,守卫十分森严。忽然,女子的娇声传来:“雪团,你在哪儿?不要躲了,快出来!”
    侍卫听到声音,冷着脸上前,拦住柯凡:“少夫人,这里是禁地,禁止靠近。”
    柯凡拧着眉,语气十分焦急:“可是我的灵宠跑到这边就不见了,那可是夫君刚送我的小狐狸,若是跑丢了怎么办?”
    侍卫丝毫不为所动:“我们全天在这里看着,并没有任何东西跑过来,少夫人,您去别处找找吧。”
    柯凡抿住唇,看起来十分委屈:“好吧。”忽然,她眼睛瞪大,指着墙角道:“雪团!”
    侍卫下意识回头,只看到一团白影一闪而过。柯凡再也顾不得侍卫阻拦,提着裙摆就朝白影跑去:“雪团,不要跑!”
    侍卫担心灵宠跑到院子里去,连忙派人将那只白毛狐狸抓住。柯凡抱着毛茸茸的狐狸,笑吟吟向侍卫道谢:“多谢各位大哥。你们执勤辛苦了,这些钱你们拿去买酒吧。”
    侍卫并不接,依然软硬不吃:“这是我们的职责,不敢当少夫人的赏。夫人请走吧。”
    柯凡讷讷将东西收起来,说:“好。谢谢你们帮我找雪团,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柯凡抱着狐狸走远,等离开侍卫视线范围后,柯凡问:“神女进去了吗?”
    瑶姬点头:“进去了。凡是有阵法、禁制的地方,还从没难倒过她。”
    趁着瑶姬、柯凡引开侍卫注意,羲九歌立刻破开结界,偷偷进入院子。她感受了一下院落中的灵气分布,朝火灵气最旺盛的地方走去。
    她贴着墙壁,轻手轻脚朝窗户走去。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迎面扑来一团火球。幸好羲九歌自己也修火,手指轻轻一划就将火灵气收入体内。屋里的人吃了一惊,将窗户拉开一条细缝,不可置信问:“明净神女?”
    “是我。”羲九歌叹气,“祝英将军,别来无恙。”
    屋里人听到动静,问:“祝英,怎么了?”
    祝英回头说了什么,很快,脚步声朝窗边靠近,窗户被猛地拉开。羲九歌看到里面的人,默默松了口气:“姜太子,幸好你没事。”
    姜榆罔看到羲九歌,可谓又惊又喜:“明净神女,你怎么在这里?”
    “说来话长,那日多谢姜太子相救,我感激不尽。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出去。”
    姜榆罔当然没有二话,立刻在祝英的护持下离开。羲九歌轻车熟路走到巡逻视线死角,这里的禁制刚刚被她破坏了一个洞,羲九歌往外看了看,说:“快走,他们很快就会回来。”
    祝英开路,姜榆罔被护在中间,羲九歌殿后。羲九歌出去后,抹去禁制上的气息,飞快朝约定好的地方赶去。
    瑶姬、柯凡已等在这里接应。柯凡借口烦闷,要带着爱宠去外面游玩。虽然没人知道少夫人何时养了只白色狐狸,但这种事对蓐家而言不值一提,很快,柯凡的云车就已经备好。
    赶车的人已经换成柯凡的亲信,她坐在云车里,不断朝外张望:“神女怎么还不回来?该不会出事了吧?”
    瑶姬维持着狐狸形态,同样焦灼不安:“如果事情有变她会发信号的,再等等。”
    忽然,瑶姬瞳孔收紧,连尾巴都不由自主拱起来:“他们来了!”
    羲九歌带着姜榆罔、祝英上车,她都来不及多说什么,道:“快走,去南天。”
    有柯凡在,云车顺利驶出蓐家,飞往城外。蓐收是白帝麾下最显赫的属神,蓐家大宅建在西天界腹地,离南天有一段距离。侍卫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现禁制的异样,他们得趁这段时间逃得越远越好。
    等驶出蓐家势力范围后,祝英发出传讯火符,说:“我已经传信给父亲,让他带着人在西天和南天边境接应太子。太子,您放心,我就算拼上性命,也一定护您周全。”
    姜榆罔是个少爷身子,才这么一会功夫就已经气喘吁吁。他摆摆手,虚弱说:“不要说这些丧气话。如今,我们不还都好好的么。”
    祝英看向羲九歌,不顾车内地方狭窄,立刻就要给羲九歌下跪行礼。羲九歌唬了一跳,连忙拦住:“祝英将军,你这是做什么?”
    “神女救命之恩,我祝英没齿难忘。”祝英执意抱拳,无论羲九歌如何用力都不肯起来,倔得像头驴一样,“日后神女若有驱使,上刀山下火海,祝英绝无二话。”
    羲九歌哪能让祝英拜她,执意阻拦,不慎牵动伤口,心脏传来一阵刺痛。瑶姬看羲九歌脸色不对,忙道:“有话慢慢说,她身上有伤,不能激动。”
    祝英想起来羲九歌差点被剖心,终于在众人的搀扶下站起来了。姜榆罔目光扫过羲九歌、瑶姬,欣慰道:“幸好来得及。黎寒光呢,怎么没见他?”
    姜榆罔这段日子被禁锢在蓐家,对外界的事一无所知。羲九歌简单道:“他去中天界了,魔族入侵,北方战局正胶着,他要去前线坐镇。”
    姜榆罔听到魔族出来了,愣了一下:“魔界的结界消失了?”
    羲九歌点头。姜榆罔一时有些怔松,父亲耿耿于怀多年的故人,竟真的重获自由了。这时候,姜榆罔猛然意识到他忽略了一件很致命的事情,忙问:“我父帝呢?”
    “我正要和你说这件事。”羲九歌道,“当日黎寒光将我从东天宫带走,随后,天宫就再也没传出五位天帝的消息。听说姬少虞甚至拿到了青帝玺,我担心,青帝等人可能遭遇了不测。”
    姜榆罔看着羲九歌,欲言又止,羲九歌主动替姜榆罔说道:“你想说白帝吗?我也是那日才知道,他竟有如此狼子野心。”
    姜榆罔松了口气,既然羲九歌不在意,那他就能放心说了。姜榆罔脸色凝重,说:“那日我送走这位小狐狸,不想回去看那些场面,就和祝英在四周走了走。我无意发现青宫隐蔽处放着一些阵法盘,我觉得奇怪,过去一探究竟,然后就被人从后面打晕了。”
    祝英绷着脸,说:“怪我疏忽大意,没保护好太子。”
    姜榆罔摇头:“对方有备而来,岂是你的错?就算我们没发现阵法,想必之后也逃不掉吧。”
    羲九歌问:“姜太子,你还记得你看到的阵法模样吗?”
    姜榆罔指尖凝了火灵力,在空中缓慢勾画:“我当时看的仓促,只记得这一部分了。”
    阵法最深奥复杂,而且能把整个东天宫罩住的阵法想也知道多么大型。姜榆罔仅记得一部分,放在整个阵法面前不过盲人摸象,然而,这些片段已足够羲九歌辨认出来,这是一个束缚、限制类的阵法。
    姜榆罔画完,期待地看向羲九歌。帝俊擅长阵法,他们一家都是阵法奇才,先前在昊天塔中姜榆罔见识过羲九歌在阵法一道上的天赋,没想到白帝布阵也十分了得,不显山不露水摆了五帝一道。如果说现在天界还有谁能破解白帝的阵法,便只剩羲九歌了。
    羲九歌叹了声,说:“这是个困阵,青帝、赤帝可能都被困在里面了。但我不知道阵法的全貌,没法判断阵眼,破阵有些困难。”
    “好歹有希望。”姜榆罔说,“父帝随身带着不少灵药,希望他安全无虞。”
    瑶姬一直静静听着,到这里她忍不住插话:“哪怕白帝再厉害,也总不能以一敌四吧?他若是真有这般实力,先前也没必要屈居白帝,早就统一天界了。其他天帝就算了,连青帝也离奇地被困在自己宫中,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我亦有这个怀疑。”羲九歌接话道,“白帝一直没有出面,反倒是姬少虞拿着青帝玺调兵,我怀疑,青帝、赤帝等人中计,和姬少虞脱不了干系。”
    羲九歌当着姜榆罔的面这样说,自然也是有目的的。姬少虞当了一千年太子,而黎寒光势单力薄,他将魔族放出来后,连道义上的优势也不占了。而这只是开始,真正的大势力——比如白帝,还没有出手。
    南天界产粮又产药,在战争中至关重要。羲九歌想为黎寒光争取同盟,哪怕南天界不支持黎寒光,至少不要倒向他的对面。
    涉及局势,羲九歌点到即止。姜榆罔身体病弱,素来都是副平淡随和的好脾气模样,他难得严肃起来,道:“如果真的是姬少虞搞鬼,害我父帝,我绝不会放过他。”
    瑶姬小声补充:“玄天宫那边还放出消息,说黎寒光谋反篡位,不光勾结魔族,还暗害太子你。如今,南天界群情激奋,都在讨伐黎寒光呢。”
    姜榆罔叹息,正色道:“你们两人屡次救我,我承这份恩情。放心,等回南天界后,我会向他们解释,不会让他们添麻烦的。”
    姜榆罔这话暗暗表明立场,虽然他不能明着支持黎寒光,但也绝不会阻拦。羲九歌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定,脸上露出浅淡的笑,郑重道谢:“多谢。”
    姜榆罔摆手道:“你们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过投桃报李,不值一提。”
    他们正在车里说着话,忽然瑶姬神色一凛,急急忙忙打断:“不好,有人追来了。”
    羲九歌神色肃穆下来,看来,蓐收发现的比她预料中还快。羲九歌说:“你们护着姜太子走,我下去拦住他们。”
    “不行!”瑶姬用力拉住羲九歌,“你的伤还没好,不要命了?你们继续走,我去拦着。”
    羲九歌当然不同意,她是帝俊的女儿,蓐收的故主,蓐家不敢对羲九歌怎么样。但瑶姬却不同,她只是一只无家无族的小狐狸,就算死了都没人为她出头,蓐收动手怎么会手下留情?
    她们两人争执不下,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柯凡忽然开口道:“神女,太子,你们都不必争了,还是我留下吧。蓐钺是我的丈夫,对付他我有办法。”
    羲九歌颦眉:“可是万一他们对你不利……”
    “他是我的夫君,我就算躲,难道还能躲到南天界吗?”柯凡坦然道,“总是要有这一回的,不如早点面对。何况,本就是我以散心的名义带你们出来,由我留下再合情不过。”
    羲九歌、姜榆罔、瑶姬等人下车,目送柯凡驾着云车,还像刚才一样疾速往南方行驶。姜榆罔叹息:“都怪我不中用,这一路总是连累你们。”
    羲九歌紧盯着云层,她当然放心不下柯凡,但当务之急是将姜榆罔送离西天,要不然,柯凡的付出就毫无意义。羲九歌逼着自己收回视线,果断道:“没时间矫情这些了,我们快走,不要浪费柯凡争取出来的时间。”
    柯凡主动驾车将追兵引走,羲九歌几人隐没踪迹,悄悄在山林里潜行。这一路有瑶姬趋利避害,又有羲九歌用阵法掩饰痕迹,他们四人逃跑还算顺利,很快就到了西、南边界。
    翻过这座山脉就是边境,然而,蓐收已经识破了羲九歌金蝉脱壳的伎俩,率兵守在两族交界,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瑶姬将天狐神通放到最大,小心翼翼躲过大部队,绕到防守最薄弱的一个地方。闯过这座山就是南天界的地盘,瑶姬收回耳朵,抱着尾巴说:“我仔细观察过了,他们每隔一个时辰交班,丑时和寅时交接时,会有一刻钟的空档。我们可以趁这段时间偷溜过去。”
    这个办法众人一致同意,他们藏在树林里,小心翼翼等到丑时。眼看交接的时间越来越近,前头的队伍回去了,而后面接班的队伍还没来,祝英看着前方空档大开,激动地低喝:“好机会,快走!”
    “等等!”羲九歌却一反常态拦住他们,她目光扫过四周黑黝黝、静悄悄的山林,忽然脸色大变,“不好,我们被发现了!不要发出声音,悄悄离开这里!”
    哪怕夜晚林幽,也不该连虫鸣声都没有。所谓交接空档并不是真的,而是专门布给他们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