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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李沛身子都直了,僵硬的转过头,覆着黑色鳞片的许多触手出现在视野里,轻抚般滑过四周的墓砖。而它们的主人正立在侧室与主墓室的交界处,一把长刀穿过嘴巴,斜斜挂在腮边。
    李沛尽力保持身体静止,左手猛拽张鹤泽的袖子,张鹤泽假装没有感觉到,拒绝回头。
    “……常叔”陆衣锦嘴巴不动,声音从牙齿间挤出来,“咱们身后的门通着后室吧”
    常昆眉头紧锁,因为土层坍塌,通往后室的道路十分狭窄,一次仅勉强容一人通过,并且需要爬行,速度绝对不快。及时撤进去,确实能躲过碧鲵的袭击。可如果它将触手伸进过道,走在最后的人施展不开武功,只能坐以待毙。
    他定了定神:“动作不要太大,别回头!”闻言陆衣锦打头,与张鹤泽李沛缓缓移向墓道。
    几人前脚刚爬进墓道,碧鲵忽然发动,墓室被它扰的强震不止,土簌簌落下。李沛回过头,身子蓦地定住——原来常昆压根没有往墓道撤离。此时他匕首出鞘,张开双臂扑向怪兽,背影像一只起飞的大鹏。
    愤怒的碧鲵见到挑衅者,更加发起狂来,触手满天乱舞,常昆渐渐有些不支,脸上也挂了彩。李沛等人所在的墓道更是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完全崩塌的危险!
    李沛想都没想,对张鹤泽大喊一声:“你们先走!”转身也向碧鲵飞去,张鹤泽来不及拉她,只能跟着跑出了墓道。二人前脚回到墓室,后脚只听得一声巨响——墓道塌了,正塌在他们刚才站的地方。
    两个人来不及后怕,提起兵刃加入了常昆。毕竟打过两次照面,多少有了一些经验。这怪物几乎刀枪不入,常昆的黑金匕首有时可以伤到他的外皮,但匕首小巧,应付这个庞然大物还是远远不够。李沛和张鹤泽就更不用说了,只能将将避免被触手缠住。
    常昆一个后空翻,将将躲开碧鲵的袭击落在它的头上。听见李沛远远喊了一句:“能攻它眼睛吗?”
    “它的眼皮也是厚的,很难扎透”
    李沛心下气恼,忽然想到自己的刀可以从口内戳穿它的外皮,顿时心生一计,提起轻功向怪物头部进发。
    常昆见李沛冲自己来了,脑中响铃大作,慌道:“你要干嘛?”
    “我要跳到它嘴里,戳死这个丑八怪!”
    “你疯啦?它嘴里全是牙!”他从搏斗中分出精力,一匕首格住李沛跃跃欲试的身型。李沛怒道:“那你说怎么办!再拖这儿也要塌了”
    她说的不错,碧鲵两次都没吃掉他们反而被他们重伤,此刻似乎发了狂,流露出一种决一死战的意思。墓顶的方砖已经掉下来好几块,土大量落下积在地上。而起到支撑作用的承重墙壁,也在怪物的击打下显现出东倒西歪的意思。情况非常不利。
    常昆半辈子在斗里,遇到险情无数,此刻唯有再次强迫自己镇静,像每次涉险时那样。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念头在他心里冒出来,确切的说,是一个让他不解的地方。
    “我见过你爸的武功,松鹤门的刀法是内外兼修,你的气呢?”
    他方才在耳室看的明白,李沛虽然年轻,刀法造诣却是一行人中最高的。可以她的武学水平,却像个庸常江湖人一样只会以硬招对决,实在是有些奇怪。常昆想试试,他知道如果李沛可以运气于刀,兵器的杀伤力必定翻倍不止。
    李沛听到这话,脸上却显现出窘迫的样子:“我……我……”她不知道怎么说,自己读不懂书,是以外功虽然颇有进益,内力却跟小弟子水平差不多。
    常昆见到她的脸色,没有让她继续说下去,反而打断到:“鹤泽侄儿,缠它一会儿!”
    张鹤泽咬了咬牙,硬生生说:“好”,从腰间掏出不到最后时刻绝不会用的宝贝捆仙绳,心里知道恐怕不会再见到它了。长绳如鞭一般带着劲儿突伸出来,瞬间将两只触手的尾部缠绕捆绑在一起。
    碧鲵第一次受到这种屈辱,注意力全部转移到张鹤泽身上,拼命挣脱触角上的绳索。那捆仙绳却也不是凡物,它越挣绳子越紧,触手竟被绳索挤成两坨。
    常昆趁机将李沛提到角落,急急到:“松鹤门心法有九层,眼下是来不及全学了,你只把我现在说的关窍熟记,试试以气运刀。”
    李沛想起自己从小到大修习内功的悲惨遭遇,哭丧脸道:“常叔叔,我……我真的不行。”
    “鹤泽撑不了多久,我们的姓命都在你手上,快记!”说罢竟流畅的将松鹤门前五层心法背了三遍,每背一句就用刀柄点指李沛身上的穴道,大概为她讲解。
    李沛心里叫苦不迭,爹娘师兄们何尝没试过各种奇招异法,奈何自己在内功上就是不开窍啊。她几次想开口劝常昆别背了,干脆让自己跳进怪物嘴里捅个对穿。
    常昆见她心不在焉,气的拍她脑袋:“你师兄快撑不住了!现在不是畏难的时候!”
    只见怪物几乎要击中张鹤泽,他却忽的将绳子一松,怪物刚把两只被困的触手抽出,张鹤泽一个跳跃又以捆仙绳缠住另外两只,如此操作了好几次。几番戏耍下来,碧鲵杀意更盛,张鹤泽却是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了。
    常昆振声到:“不要恐惧心法,内外功法一体两面互为相通,外功练得内功就练得。什么都别想,我再背一遍,你记也得记,不记也得记!气起丹田”
    李沛皱着眉头看了看苦苦支撑的张鹤泽,终于郑重点了点头。常昆又一次边背边演示真气通路,这次李沛闭上眼睛,周围的杂音渐渐变小,只能听到常昆诵经般枯燥的背诵。其实前心法三层她已经掌握,顺着常昆的指点真气缓缓流动,比平时顺利不少。李沛专心致志感受着气涌,先是觉得丹田内冒出一股暖流,入了四肢百穴,渐渐奇异的感觉生起,好像浑身充满汹涌的力量,又很想将这洪水般的力量释放。常昆的声音停了,李沛却紧闭着双眼浑然不觉。忽然她猛的睁开眼睛出掌,刹那间将散落在地上的墓石拍成了碎片。
    在这地下暗室,她居然直接突破了第五层。
    “……”李沛反应过来,不可思议般举起双手,翻过来覆过去的看。
    “很好”常昆终于满意的点点头,“从前你苦练不成,虽然总是失败,但也是慢慢聚沙成塔的过程,底子是有的。还能再做一次吗?”
    李沛点点头,如法炮制,又击出一掌。
    张鹤泽不知他们在搞什么,身子都快被触手抽散架了,还得时刻提防被卷住活吞,苦不堪言。带着哭腔喊:“大哥大姐好了吗!啊!”他分神的一瞬间,暴怒的碧鲵将触手伸到最长,呼的将他卷起来。
    常昆却像没听见一般,继续道:“你能出掌,以气运刀就难不住你。刀是你身体的延续,内力可以从掌心发出,也可以从刀身发出。刀既是臂,臂也是刀。”
    张鹤泽自肩膀往下全被死死缠住,陷入一阵绝望。这回他终于清晰的见到碧鲵的口腔结构,也看见它的食道一张一缩的蠕动,显现出蠢蠢欲动的样子。张鹤泽闭上眼睛,心道万事休矣,又想早知就答应乔妹妹段姐姐的求亲了,现在死也要当个光棍,苦也苦也。
    忽然他身上一松,咕溜溜滚到地上,他睁开眼,看到不可置信的一幕:攻击他的触手被齐根切断,伤口喷泉一样冒血,断肢痛苦的扭动,好像仍然有生命一样。李沛提着刀,杀气腾腾的站在碧鲵前方几尺处,刀锋淅沥沥滴着血。不及他怀疑,李沛再次出招,一计落叶飞花,半条触手再次落下。
    那怪物吃痛后退,李沛步步紧逼,她打斗时本就好胜,却在碧鲵这几番吃瘪,早就攒了一肚子火。当下势如破竹,砍瓜切菜一般攻了上去,只觉得真气源源不断的涌出来,刀锋势不可挡。
    怪物又中了一刀,狂性彻底激发出来,不退反进,触手几乎扫塌墓室,狂怒之下竟几次张嘴欲直接吞掉李沛!幸而李沛始终在地面上活动,任它如何努力也是角度不对。碧鲵气急,蓦地用两只触手卷起地面上石棺的盖子,欲将李沛拍扁。
    李沛灵巧一跃,沿触手向上奔跑,突然腾空而起!
    张鹤泽早被常昆扶到一旁,此刻望向李沛,觉得眼前的画面好像静止了一般——只见李沛两腿在空中蜷缩,双手握着刀柄,将全身的力量压在刀上,刀锋泛着蓝光。她的身形到达顶点,忽然直直下落,连人带刀如离弦之箭般破开四周一切,直插碧鲵的头顶!
    一切不过瞬息之间。
    碧鲵身形一顿,鲜血从头顶的创口流下来,触手一松,举着的棺盖从空中落下,砰的落在石棺上,恰好盖住整个棺身,令它得以恢复被盗前的原状,只是棺盖摔出不少裂纹。
    紧接着它晃了晃,似是想用触手撑住什么,东摇西摆,终于轰然倒下。头部几十支眼睛不甘的张开,映出了几十个挺身而立的李沛。
    “你输了”李沛冷冷道。
    所有眼睛一齐闭合。